聽完巳雨這個故事,冬葵不免心生遺憾。
“我看見他了?!彼扔暌惑@,鳳眼里溢出了愉悅之感。便準(zhǔn)備走過去,卻身子一怔,轉(zhuǎn)身望向了冬葵。
“可是......我要同他說什么?”巳雨滿面愁容,好看的眉眼暗沉沉的,沒有一絲光輝。
“把你生前想說卻沒有來得及開口的話,都告訴他?!倍叩剿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入了黃泉,便真的與今生毫無瓜葛了。
所以趁現(xiàn)在,抓緊時間。
“好?!彼扔挈c頭,便朝人群快步走去。冬葵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后,只見她停在了一個穿著道服的男子身旁。
借著明亮的燈光,他側(cè)身而站,一道劍眉斜飛入鬢,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里靜如止水,映著滿城燈火,便是這世上最愜意的景,惹人移不開眼。
飽滿的額頭搭落幾縷碎發(fā),隨風(fēng)而飛舞著。
冬葵小聲呢喃,這道士,倒也生得及好看,難怪入了巳雨的眼。
巳雨滿臉笑容地走了過去,手中幻化出一朵嬌艷的花來,一個蹦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面前男子倒也沒太多意外。
“送你!”巳雨笑道,那雙淡色的眸子卻隱含著一絲失落。
男子凝神,接過了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還未觸到,便化作一摸虛無。
他猛然抬頭,試著伸手去碰她的頭發(fā),可指尖卻什么也摸不到,撲了個空。
“巳雨!”他眸中閃過一絲焦急,身旁的路人皆一副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他,只見他像個孩子找不到回家路一般無助。
巳雨見他如此,心中猶如被刀割一般,鉆心的痛。
“懷生,我終于見到你了?!彼扔昴剜?,滿腔淚水自眼眶噴涌而出。
“你為何,這么傻?!泵袘焉哪凶邮种虚L劍落在了地上,砰地一聲,像極了心碎的聲音。
巳雨卻止住了淚水,竭力咧嘴一笑,“等我入了輪回,定將你忘得干凈?!?p> 懷生凝視著眼前人,猶如初見一般,依然讓人心動。
他早已了斷紅塵,一心向道。旁人皆道她是一場劫,倒不說是斷了他的緣。他只是一介道士,而她卻是整個帝京的天之驕子,到底最后這場緣分,便是錯的。
他處處避之不及,卻依然阻攔不了心中那瘋狂的念頭。他曾一度陷入瘋魔,卻被師傅竭力救了回來,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那場重生,猶如涅槃一般,終是讓他明白了。
既然錯了,便再也不要相見,不見亦不念。
“入了輪回,便去向孟婆討一碗湯,忘了今生,亦忘了我?!睉焉踔哪槪缗踔翆氁话?,舍不得放下。
可天一亮,她便要赴黃泉了。
“我會替你在佛前虔誠祈禱,來世遇一良人,寵你,愛你,亦真心待你。你們一生相愛,一生平安?!睉焉崧暤溃请p如寶石般清澈的眸子里閃著微光。
說吧,他便放開了巳雨,轉(zhuǎn)身尋伙伴。
“懷生!”巳雨叫住他,見他轉(zhuǎn)身,便道,“你可曾喜歡過我?”
望著她期盼的神色,懷生點頭,嘴邊閃過一絲熟悉的笑容。
“可我來世,還想遇見你?!?p> 此言一出,一身道服的男子神情一怔,望著她如花般美貌的容顏,宛如云上仙子。往事歷歷在目,卻都已成了過去。
巳雨的身子逐漸變得透明,懷生朝她笑道,“有緣,自會相逢?!?p> 冬葵打著哈欠,卻見巳雨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一把抓住自己的手便要朝那道石頭砌成的墻撞去。
“不要——!”冬葵閉上眼睛,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輕輕睜開雙眼,只見眼前蒙蒙黑,耳邊傳來一陣空吟,似乎在飛,風(fēng)沙大得睜不開眼。
“再忍一會兒,就快到黃泉了?!彼扔昃o緊攥著她的手。
空中阻力太大,七寶險些從冬葵的袖子里掉了出來,便用嘴巴死死地咬住她的袖子。
直到落了地,腳下傳來實打?qū)嵉母杏X后,冬葵才猛地呼出一口氣來。
“走吧,前面便是孟婆客棧了。”巳雨走在了前頭,努力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冬葵見她如此,便緊隨她身后,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繡著洛?;ǖ氖峙羴?。
“難過就哭吧,反正,最后一次了。”冬葵輕聲道,心中涌起一陣難受來。
巳雨接過她的手帕,轉(zhuǎn)身笑道,“走吧,該上路了?!?p> 不遠處隱隱可見一個有些破敗的客棧,狂風(fēng)吹起了地上的風(fēng)沙,讓人睜不開眼睛來。卻見巳雨迎風(fēng)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沉重。
走到了客棧門口,巳雨便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望向了冬葵。
“若你再遇見他,幫我?guī)暫??!彼扔觏幸绯鲈S久未見的笑容,便推門而入。
里面倒是古色古香,別致有余。只見四周空曠得很,每一件家具都擺放整齊,望著一塵不染的地面,冬葵又想到了外面黃沙漫天,心想住在此處的主人,定是個生活別致的人。
巳雨四下張望,卻都不見孟婆。
奇怪了,這個時辰本就是黃泉大門敞開,靈魂歸西之時。
卻見四周的蠟燭一熄,隨機一只蒼白的手搭在了冬葵的肩膀上,嚇得冬葵慘叫一聲。七寶扭頭看去,見冬葵滿眼驚恐,便一嘴咬在了那女子手上。
啊——
只聽一聲尖叫,四周的燭光再次染了起來,照亮了整個房間。
冬葵這才看清她的面容,平平的眉骨下一雙干凈得仿佛裝滿了漫天星辰一般清澈程亮。高挺的鼻梁給整張臉徒增了一絲英氣,只見她咧嘴一笑,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狀。
“不好意思啊,我是在太無聊了,嚇到你沒有?”見她突然湊近的身子,冬葵輕輕搖頭,朝她禮貌一笑。
“沒嚇到啊?!迸禹虚W過一絲失落,又道,“我是孟婆阿七,來投胎的?”
說吧便示意她坐下來,并給每個人都倒上一杯茶。
冬葵一口也沒動,惹得阿七一笑,“你放心,這就是你們?nèi)碎g普通的茶水,那孟婆湯,我倒還舍不得哩。”
“那湯是何味道?。俊倍滩蛔⌒闹泻闷?,便直言道,誰知阿七也是個爽快的人,便起身朝樓上走去,再下來時手中捧著一個瓶身畫著奇怪符紋的青玉瓷瓶,輕輕地朝杯中一倒,只見一股淡黃色的液體流了出來,伴隨著一股找不到詞語來形容的味道。
阿七輕輕捧杯,遞給了巳雨。
“你喝了,順便將味道告訴她。”巳雨接過杯子,卻有些猶豫,像是有心事一般,盯著那杯中湯水。
“若不喝,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