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大事不好了,小姐自盡了!”
門外,一小廝急急忙忙跑進(jìn)來,喘著粗氣,額頭上布滿細(xì)細(xì)的汗珠。
那里面,一個身穿官袍的男人手中的茶杯驚掉在了地上,抬眼看向那小廝。雖帶著些儒生氣,卻面目威嚴(yán),不怒自威。
“究竟是如何?她們怎么照顧小姐的?”
小廝低頭答道:“具體奴才不知。”
男人顧不上許多,大步流星出去了。
一裝扮精致的閨房里,傳來低低的哭泣聲。女聲嬌嬌柔柔,帶著小女兒的委屈不甘,聽著十分令人著急。
“我的兒,你何苦想不開。既然不想嫁給那個惡霸,娘給你想辦法就是,你又是何苦,自己做傻事呢?”
精美華麗的床上,躺著一個滿目淚痕的女子。
輕紗做成的簾子被微微攏起,無數(shù)顆粉亮的珍珠如星點綴。
床邊是一個穿著暗紅色衣裳的婦人,長得很美貌。頭上插著幾支珍貴不凡的碧綠翡翠釵,右側(cè)戴著一顆大紅色的東海之珠,珠子旁是十幾顆綠色的小珠子,反射著光亮,遠(yuǎn)看竟像剛剛摘下不久的鮮花,十分好看,更顯沉穩(wěn)大氣。
床上的女子低低哭泣道:“娘,我心慕的是誰,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我嫁給他,還不如去了算了?!?p> 婦人勸解道:“你就是傻,娘還能沒有辦法?就是你想要那天上的星星,娘也會幫你弄來。再說,你爹向來是疼你的,他斷不會如此狠心的?!?p> “可是……”
“好了,你先休息,剩下的事情娘來處理?!?p> 婦人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把外面的丫鬟叫了進(jìn)來,叮囑道:“若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情,就剝了你們的皮??陕犌辶??”
一眾丫鬟低著頭應(yīng)下。
祁蓮剛出去,在院子中看到了背著手的殷崢,她拿著帕子的手一緊,一下子眼淚便如珠子般流了出來,美目微紅,嬌美又可憐。
殷崢一轉(zhuǎn)身,看到了妻子無聲的哭泣,心里更不是滋味。此事確是無奈,他身為丈夫,卻還是保護(hù)不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僅憑皇上的一句話,就要把乖巧聽話的女兒送到那好色的惡霸手中。
他忙上前摟住愛妻,安慰道:“是我不好,你莫哭了?”
祁蓮用手帕擦了擦眼淚,勉強止住了,抽泣道:“我知道,也從不曾怪過老爺。我是心疼咱們的女兒。從小到大,她都是聽話的,又有孝心,隔三差五就給我做衣裳,每日說話解悶?,F(xiàn)在,要嫁給那色鬼,我這個當(dāng)娘的,實在對不起她。不免,傷心了些?!?p> 她依靠在殷崢的懷里,柔弱無骨,說著說著眼淚又落下,美人垂淚,十分令人不忍。
殷崢心立即軟了下來,哄道:“我何嘗不是和你一樣的心思,只是,皇命難為,我作為臣子,難以抗命?!?p> “也許就是命吧,當(dāng)初是我從殷姐姐手中把你搶過來,這是上天給我的報應(yīng),這是殷姐姐在懲罰我呢。若是還有其他選擇,我們也不至于這么為難。”祁蓮說了,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殷崢卻是發(fā)了怔,摟著她不說話。半響才啞聲道:“不是你的錯,她自己做的事情,不能怪別人。好了,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我來想辦法,我決不會讓女兒委屈的?!闭f罷,他竟是不管祁蓮,自己走了。
一邊的貼身媽媽見此,以為是老爺冷落了夫人,忙道:“夫人不要傷心,此事已經(jīng)過去了。再說,您又何苦跟老爺提起這事?”
祁蓮美目泛起笑意,微微搖頭,那淚珠雖還掛著,倒是沒幾分傷心的意思。她怎么會無緣無故提起那賤人,只是,眼下這事,需要她那賤人的賤種來做罷了。
她的女兒,是天上的明珠,怎么能嫁給那惡霸?
殷崢回到了書房,一個時辰后,他從里面出來,叫來一個小廝。
小廝前腳剛走出去,一個婆子后腳就到了祁蓮的院子,把事情告訴了她。
祁蓮笑著拔下了珠花,換上了另一支,叫媽媽給了婆子五兩銀子,婆子歡歡喜喜地出去了。
而另一處鄉(xiāng)下,深山里,一個背著背簍的綠衣女子,正在采摘草藥。
夏日的太陽正毒,盡管上面有大樹擋住,但還是有些炎熱。
殷晴衿把剛挖出來的草藥放進(jìn)背簍里,用粗布袖子擦擦臉上的汗水,抬頭看了看天,此時恰是正午。
她把背簍放下,到了一棵大樹下,拿了一些葉子放于地上,坐下歇息。
又拿出竹筒,喝了一些水,才覺得好受了些。
殷晴衿閉眼,腦海中閃過發(fā)生的一幕幕,種種因果,前世已經(jīng)早就注定。
她殷晴衿,是殷府的大小姐,身份尊貴,本該錦衣華食,卻一生貧苦。母親被污蔑偷男人,被殷崢放在冷院之中不顧不睬。最后抑郁寡歡,含恨病死。
母親走后不久,殷崢便接了他的女人進(jìn)來,進(jìn)而扶為正室。她被那女人不喜,才九歲就送到了鄉(xiāng)下。幸好收她的是一對年老的夫妻,對她很好,沒有什么虐待。可是前幾年,他們接連去了,留下她一個,以采藥為生,也能勉強度日。
按理說,她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是不該有這么多記憶的。可是,她是活過一世的人,對前世發(fā)生過的一切都刻骨銘心,是印在骨子里的,已經(jīng)忘不掉了。
前世,她殷晴衿受苦受累,傻乎乎的,什么也沒有得到。這一世,她不會再做她們的棋子,任人擺布!
深山中,鳥雀啾啾,聲音清脆悅耳。偶來一陣涼風(fēng),吹冷了似要躁動起來的心。
隱晴衿躺在樹干上,瞇著眼想事情,漸漸入睡了去。
女子一身綠粗布衣裳,堪堪蔽體,身形消瘦,皮膚黝黑。擼起的袖子里露出一截藕臂,卻是白嫩如雪。
吱吱。
旁邊的樹木動了一下,不一會兒,一個蒙面黑衣人從里面冒了出來,腳步虛浮,還沒走幾步,就倒在地上了。
嘭的一聲把剛剛?cè)胨囊笄珩平o驚醒了,她朝四處看去。樹木枝葉間有明亮的陽光落下來,而地上,躺著一個滿身是血的黑衣人。
她忙站起來,退后了幾步。
不是沒有人的嗎?況且這深山老林,全村也只有她會進(jìn)山采藥,其他人都是靠種田自食其力的。難道,是殷崢派來找她的?
這么一想,殷晴衿又覺得太離譜了。記憶中,離這個時間點還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像是死去了一般。
啄木鳥啄著旁邊的樹木,發(fā)出嘟嘟的響聲。
作為時常在山里采藥的人,殷晴衿對這一切最是熟悉不過,當(dāng)即便冷靜下來。
她上前想看看那人是否還有鼻息,可是手剛碰到蒙面布,那人就迅速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極大,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雙眼兇狠地瞪著殷晴衿,冰冷無情。
“你……”只剛說了一個字便又暈了過去。
殷晴衿掙了半天才掙脫他的手,她的腕力不小,但和這個男人比起來,簡直是十萬八千里。
“活該,死了最好!還想抓我,你起來啊,起來??!”
她踢了他幾腳,猶不解氣,直接把布扯下來,露出了真實面貌。
長得還不錯,就是太無理了。她本還想救他來著,現(xiàn)在一點心情也沒有了。
殷晴衿哼了聲,兀自背著背簍,穿過枝條向前走去。
地上的男人雙目緊閉,緊抿著薄唇,面色蒼白。
鼻梁高挺,劍眉凌厲,美如琉璃。
過了好一會兒,樹枝抖動,殷晴衿去而復(fù)返。她居高臨下看了黑衣男子好一會兒,眼中盡是復(fù)雜之色。
若是沒猜錯,他就是日后她要嫁的男人,京城第一霸,風(fēng)流成性,素喜眠花宿柳的周荊芥,相府大公子。回到殷家不久,為了不嫁給他,她被下藥跟祁蓮的侄子發(fā)生了關(guān)系,被殷崢看見,最終她如愿嫁給了對方。而殷迷蝶則與周荊芥成親了,后來,她不清楚了,只知道殷迷蝶回來時滿心歡喜。她也見到了傳說中的惡霸,卻是一個品相皆好的男人。
那時,殷晴衿的丈夫已經(jīng)有了四房小妾,還把一位最喜愛的小妾抬為平妻。她氣不過,被他一腳踢開,后來病死了。
臨死之際,殷迷蝶來看她了。說自己如何恩愛,周荊芥是如何待她好。殷晴衿氣不過,一下子就閉氣了。
往事不堪回首。
殷晴衿按下心緒,蹲下查看。這人流了許多血,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她揭開了他的外衣,之見白色的里衣已經(jīng)被染紅,肩頭上血液暗沉早已凝固,一刀深而猙獰的傷疤從外衣進(jìn)入肉里,看著十分恐怖。
幸好今天殷晴衿采的藥草里有止血愈傷的,她去把背簍里拿來,稍微處理了一下,便給他敷在肩上??戳丝醋约旱拇植家律眩敛华q豫的撕下男人的綢緞里衣給他包扎。
一切事情做好后,殷晴衿坐在地上休息。她是盡力了,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周荊芥。
周荊芥這樣子,像是被人追殺了。
想了想,她決定還是好人做到底,上前用力把周荊芥拖到一處茂密的草叢里,再用些綠色葉子蓋住。上輩子她沒有遇到周荊芥,更沒有幫他,他都還活著,而且還比她好,比她久,這輩子應(yīng)該也不會例外。
太陽已經(jīng)西斜,殷晴衿拍拍手上的灰塵,準(zhǔn)備回去。
釀瓊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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