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口的人拿下之后,二位就在門口守著,等我消息。”齊然看著那眷芳樓中二樓的燈火,說道:“若有人換班,繼續(xù)打暈,不要讓人知道我在窺視?!?p> 何不二傳音說道:“可以,傅兄小心。不過,那水云宮主若是在沐浴,屆時,還請傅兄自重?!?p> 齊然愣了愣。
“若我被抓到了,我就賴在你流云公子身上……”齊然一笑,讓金光明,何不二走在前面。
齊然等三人慢慢靠近那眷芳樓,如今一樓二樓皆是燈火通明。
一層安寧,未有動靜傳出……齊然的耳功不錯,否則也不會在通和賭坊大殺四方了,如今辨明一樓情況之后,心中更有把握。
眷芳樓這兩位守候門外的弟子皆聽見了齊然他們與夜間巡邏人員的對話,是以對于‘流云公子’的到來,并不意外。
“公子稍后,小婢進(jìn)去通稟宮主?!?p> 金光明與何不二所辦成的水云宮弟子走到那兩人身后,手刀啪地一下,二人齊齊出手,把那守候之人打暈當(dāng)場。
齊然一指眷芳樓前的假山,金光明二人意會領(lǐng)悟,把守候弟子搬運到那之后。
“守住門口,我要上去了?!饼R然傳音。
他抽出何不二的長劍,右手倒持,以巧勁從外把門栓打開。
隨后,以鷂子翻身之姿,齊然無聲落入眷芳樓一層。
金光明與何不二處理完那兩位暈眩之人后,回到門口,輕輕把門帶上。
齊然施展輕身功夫,靠著墻邊,向通往二層樓梯而去。
來到樓梯之處后,齊然微微壓低身體。
縱越而起后,他雙手撐在樓梯之上,悄無聲息之下,以此為中繼,再度發(fā)力,翻身而上。
二層樓梯處,有一片屏風(fēng)。上面是一片青山,旁邊有一處湖泊,刺繡者描繪的就是這月湖之畔的場景。
這是建筑之中的‘隔’‘分’之法,用以分割一整個房間,以達(dá)成一種迂回延展的空間效果。
得益于此,齊然翻滾之后,悄無聲息地躲在屏風(fēng)之后。
好在現(xiàn)在屋內(nèi)燈光明亮,齊然處在暗處,倒是不用擔(dān)心被妙玉眉發(fā)現(xiàn)蹤影。
好香……二樓已經(jīng)是妙玉眉之閨房了,有一股脂粉香氣傳來,讓齊然忍不住要打噴嚏。
其中必有花粉……齊然對于花粉有些不耐,猜想到。
妙玉眉的影子被投射在屏風(fēng)之上,她正坐著,投影中的她右手上下翻飛,似乎是在做女紅。
齊然極有耐心,他控制住心跳呼吸,靜靜等待妙玉眉出現(xiàn)異動的時候。
夜?jié)u漸沉了。
原本外面還時不時傳來些女子的談話和輕笑,但是逐漸地,就連這些人聲都聽不到了。
只有蛐蛐正在振動翅翼,發(fā)出聲響。
秋夜深涼,讓人覺得有些不爽。
“我今天的打扮,還算好看嗎?”就在齊然沉心靜氣的時候,從屋內(nèi)傳來了妙玉眉的聲音。
美妙如黃鶯,靈動似春燕。
“我可是聽說金光明要來,所以好生打扮了一下。這一身粉紗罩白衣,點綴上淡淡腮紅,用些唇紅,可是花了我不少心思?!泵钣衩加衷俅伍_口。
隨后,她嘆了口氣。
“好可惜啊,金光明分明是個美煞了的姑娘家,卻總是要戴著一副金烏的面具。她微窄的肩膀也總是聳著,如同那些孔雀,總希望能夠把身子支撐起來,顯得強大一些。背著烈刀,她看上去從容無比,但是,我卻能從那一雙冷眼中看出孤寂和寥落。讓我驚奇的是,我與她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是心中卻好像見過千百次一樣?!?p> 齊然聽著這些話語,默不出聲。
“你又不說話了?”
苦笑聲音傳來,語氣中多是無奈和自嘲。
那是一個溫柔的男聲,帶有些磁性,說道:“我想,任何一個人若是被囚禁兩月,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脾氣的。即使我性子不錯,現(xiàn)在也被消磨地差不多了?!?p> 妙玉眉站起身來,屏風(fēng)上的影子隨之變化:“那位‘流云公子’也來了,我看得出來,她是愛極了你?!?p> “哦?我可不知道。和不二在一起,我總是覺得有了一個可以打屁吹水的酒友,她有時候會鬧些脾氣,但是大體上是一個爽快的人?!?p> “人若在山中,就不能窺見山嶺全貌了。你身在局中,自然不如我們這些旁人看得清楚?!泵钣衩颊Z氣溫柔:“她確實對你有情?!?p> “嗯……那我此時應(yīng)該以何種情緒展示于你?”男聲笑道:“你說的話居然讓我有些害臊了,我現(xiàn)在有些羞赧,不知道該說些什么?!?p> 若你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就給她劈個叉吧……齊然聽到這里,已經(jīng)確認(rèn)這男聲主人的身份。
若他不是宮望賢,我齊然明日就從北武林倒立而行,一直走到魔教總壇,給那韓刑磕三響頭!
妙玉眉將適才的刺繡展開,問了一句:“這副‘百鳥朝鳳’,我繡得如何?”
“很好,精細(xì),栩栩如生?!蹦新暲^續(xù)數(shù)道:“可是我如今有些餓了,能不能來一些比刺繡還要實在的東西?”
“……”妙玉眉沉默一陣,幽幽地說道:“你心不在此嗎?”
“不,”男聲笑道:“我既然身子在這,我的心就在這。若我的心不在這,我就已經(jīng)死了。沒有心的人,是活不下去的?!?p> “你不要用這話搪塞我,你應(yīng)該清楚我問的是什么‘心’。真心,愛心,良心,黑心……這么多顆心之中,難道沒有一顆是屬于我的嗎?”
“…………”
“初次見面,你一臉懶散的笑容,似乎即使面對厄運,也毫不在乎?!?p> “玄劍劍主一脈,若是連這個本事都沒有,恐怕三天之內(nèi),就會被逼著上吊自殺。”宮望賢嘆了口氣:“我雖然在笑,實際上卻是想哭。這是苦中作樂,并非是我真意。到了絕望的時候不少,但是我不又能哭。”
“為什么不能哭?”
“因為我只能笑?!?p> 噗嗤一笑,妙玉眉笑出聲來:“這是什么邏輯?”
“哀兵必敗,我若是哭了一次,我的運氣會更差。”宮望賢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愛笑的人運氣總不會差,我想多笑一笑,或許某一天就能于伴隨左右的黑暗命運之中,尋求到那一點點的光明。”
“遇到我,難道不算是一種幸運嗎?”
“這份幸運來得如此強烈,讓我有些無福消受?!睂m望賢說道:“這段時間中,我偶爾也會懷念我那些不幸的日子。你知道的,我走路總是會掉入天坑,登山就會遇上泥石翻滾,去釣魚會碰上大風(fēng)浪,就連睡覺時候,也要提防著與那些毒蟲毒蛇同眠。但是起碼,我還是能吃東西的?!?p> 妙玉眉輕柔一笑,從里面?zhèn)鞒稣{(diào)羹與碗邊輕碰時候的響聲。
“既然這么餓了,這一碗羹湯,你為什么不喝呢?”
“嗯……我怕有毒?!睂m望賢再次說道。
“我又怎么可能對你下毒?”
“情就是毒,在某些時候,這是世界上最毒的東西,會要人命的?!睂m望賢打了個哈欠,有些精神低落地說道:“水云宮的‘桃花羹’,以山花調(diào)配,有蛇肉,牡蠣,七情草,相思藤。我若是喝了一口。嘖嘖嘖,為了我本來就不大好聽的名聲計較,我還是先餓著吧。反正落入天坑的時候,我也餓習(xí)慣了?!?p> 咦?這個宮望賢居然還能‘守身如玉’?齊然心里呵呵一笑。
在屏風(fēng)外聽了許久,齊然覺得再聽下去,恐怕自己都會有些八卦了。
此時,從外面?zhèn)鱽砹吮鹘粨糁簦?p> 刀主,何不二她們與守衛(wèi)弟子動手了嗎?
齊然皺眉思考。
不,不對……她們二人不會如此愚蠢……
妙玉眉皺眉:“我想,這可能是你的那位不二賢弟來接你了……”
宮望賢笑道:“不妨來打次賭,這絕不是金光明與何不二?!?p> “為什么?”
“因為沒必要,我這種衰人,大概是沒必要用這么大的力度來找的。就連英雄樓的幾位前輩,都覺得還是讓我在外面飄著好。不二兄她們即使來了,也不至于大打出手。所以,現(xiàn)在沖過來的人,不會是金光明她們,可能是我的仇人。”
等等……是魔教……!
齊然腦海中一閃亮光之后,旋即又疑惑不解。
他們繞道而行,反而提前一日到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