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蘇慶端昨日又宿醉,此時,卻被一桶清水倒在面門之上。
“誰!”
從醉酒中清醒一些,蘇慶端忍著頭疼睜開眼來。
滴答滴答……
他身處在山洞之中,周圍還有一片深潭。
山洞頂端,倒刺向下的石尖上,滴滴答答落下水滴。
“蘇少爺?!鄙硢〉穆曇魝鱽恚屘K慶端瞪大了眼睛。
佝僂的身軀,握著一柄嵌著血咒天青石的奇門兵刃,眼前之人,被黑袍籠罩,連面目都看不清楚。
只有一雙皮肉薄如油紙的手。
“狗……老狗……”
老狗伸出手去,在蘇慶端的臉頰上摸了一把。
“昨晚唱賣之會,十分遺憾,老狗我沒把那‘赤虎猛刀’賣出去。但是,老狗十分高興,殺了一個仇人,一個同行……蘇府的那份子,我會讓人送到府上?!?p> 蘇慶端干笑:“老狗,我們合作了七八回了,我自然信得過你。你若是要找我,讓人請就是了,為何要把我綁過來?”
“呵呵呵呵……”老狗低聲笑道,嘶啞著嗓子說:“你這蘇府少爺,來到這里,明知道老狗我昨夜開檔,居然都不過來主動請示?!?p> 老狗的手用力捏住蘇慶端的嘴巴,指甲深深陷入其中,似乎要掐出血來。
“是想到《死人經(jīng)》上走一遭嗎?”
“狗先生……”
此時,一個極其溫柔的男聲從深潭旁邊傳來。
聽到此聲,老狗手掌松開,屏氣凝神。
誰……?
居然能夠讓老狗這么老實……?
蘇慶端在錯愕與猜測之中,他看見從深潭旁邊走過來一位臉頰上有著淺淺酒窩的男子。
他穿著青衣,手中還有一柄折扇。
這人眼中始終有著笑意,溫暖得就像是春風(fēng),輕撫人心。他仿佛有一種力量,一種讓人信任,無條件信任的力量。
“狗先生,你又動氣了?!蹦悄凶釉俅伍_口:“我說過的,你長久以來,易怒之下,肝膽受了不少損傷。若是可能,我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一些?!?p> 老狗低下頭去,讓自己的背更低一些。他說出的話語,讓蘇慶端愣了神。
“少派主……”
“狗先生,幫蘇少爺松綁,可以嗎?”被稱之為‘少派主’的青年人輕輕問道?!按椭?,應(yīng)該要更好一些?!?p> “老狗平時散漫慣了,其實沒有惡意。”老狗伸出右手,把捆綁住蘇慶端的軟繩割斷?!绑@動到了少派主,是我的不對?!?p> 那青年搖了搖頭:“沒有關(guān)系,你是老前輩了,我怪不得你。倒是我,冒昧來訪,讓你為難了?!?p> “蘇兄,請?!笨聪蛄颂K慶端,青年笑了一下,溫柔而優(yōu)雅。
他一指石桌石凳,話語間有些歉意:“狗先生這里的東西,十分簡陋,你請坐下,不要介意?!?p> 看見蘇慶端一臉驚異,青年笑了笑,自己先做了上去。
“蘇慶端……”老狗在他背后低聲說道:“少派主讓你坐下,若是你……”
“狗先生……”青年人看向老狗,皺眉搖頭。
一物降一物……蘇慶端顫抖著,他的臉上還有老狗的掐痕,甚至被老狗的指甲挖出了血。
“我還未介紹自己?!鼻嗄暧行┬唪觯骸昂腿粠煾笇W(xué)藝十二載,我初次出山?,F(xiàn)在還沒有什么名頭,若是方便,蘇兄直接稱呼我‘天魔公子’,可以嗎?”
“這并非是我的意思,大師傅說過,行走武道的招牌要亮?!碧炷Ч诱Z氣有些為難:“我的個性不強,本來要直接推卻的,但面對三位師尊,實在說不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p> “‘天魔公子’四字響亮,符合少派主身份和氣度,老狗我聽著舒服,爽快!”老狗嘶啞聲音,笑著說道:“要我說,以后少派主行走武道,就以此為名號!讓那些魔佛道,渾天魔門,秘魔門,三途宗的那些魔子魔徒門也看看我們的風(fēng)采!”
“狗先生又在拿我取笑?!碧炷Ч訐u頭,似乎有些羞赧。
蘇慶端看著眼前的溫柔公子,實在難以想象,他背后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背景,又或者是他有著什么樣的手段,才能讓老狗也心悅誠服。
“哎呀……”天魔公子看向蘇慶端:“其實是我讓狗先生去請?zhí)K少爺過來的,但是沒有想到狗先生的手段這么劇烈。”
“沒……沒事……天魔公子,我不會介意。”蘇慶端能夠感受到老狗那冷冷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天魔公子道:“耽誤了不少時間,都是我的失誤。其實這一次,是我想賣蘇少爺一個消息?!?p> 蘇慶端小心翼翼開口:“愿聞其詳?!?p> 天魔公子輕輕開口:“貴門的太岳固原掌舵,齊然,已經(jīng)到了這里了。”
嗡……
不知道為何,蘇慶端的大腦一片轟鳴。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顆人頭,一個刀印,加上背景,年齡,很簡單的推斷?!碧炷Ч游⑿?。
“那齊然掌舵,假扮成為北秦魔刀門刀客武孟起,借機在這碧云島上搜集蘇府與端木島主合作的證據(jù)?!碧炷Ч诱Z氣隱含擔(dān)憂?!疤K府幫了狗先生很多次,是狗先生的朋友,我不忍看見你們處在被動?!?p> 齊然……齊然到了……
“狗先生和我說,蘇府在固原已經(jīng)有六代了。把固原分舵經(jīng)營得十分不錯,到了蘇兄這一代,本該是遵循舊制。但是太岳門上面卻另外指派了齊然,作為分舵掌舵。我是外人,本來沒有資格評判太岳門的做派。不過,我始終覺得,這對于蘇府來說,實在不公平?!?p> 蘇慶端抬起頭去,他的眼中天魔公子緩緩出言,溫柔而得體。
每一句話語,都如同進入蘇慶端心中。
蘇慶端的視野變得恍惚,如同夢幻泡影,他耳邊響起了陣陣低語。仔細(xì)聽來,似乎是極其妖嬈的女音,又似乎是兇惡難當(dāng)?shù)哪新暋?p> “殺了齊然……我就是你的人了……”幻覺出現(xiàn),蘇慶端眼前有許多美妙女子,她們身著暴露,體型柔軟,像是蛇一樣纏繞上來。
“蘇公子,只有殺了他……你……才是真正的掌舵……”聲音如妖,如絲,如水,從蘇慶端毛孔而入,在他五臟六腑之間蔓延。
“殺了齊然……殺了他……我們都是你的……”幾位女子湊過頭來,輕輕在蘇慶端面頰上摩擦,她們體態(tài)風(fēng)騷,腰細(xì)而腿長,雖然不著一物,然而關(guān)鍵部位,有輕紗遮掩。
蘇慶端內(nèi)心砰砰直跳,他是花叢老手,卻從未見過如此讓人驚心動魄的女人!
秀發(fā)如瀑,妙容似花。
正在銷魂時候,他耳邊忽然雷霆驟起!
咔咔咔!
天雷落下,蘇慶端身邊所有女子都化作青煙。
青面獠牙之人從各處走來,他們身材魁梧,肌肉隆起,只有一雙鬼角,說明他們并非人屬!
噗!
長矛投來,蘇慶端肉身中招,血肉模糊!
“殺了齊然,否則,你就要死……”
有的惡鬼捉住蘇慶端,以長鉗為工具,將他舌頭夾出,抽刀斷下!蘇慶端雙眼凸起,疼到渾身冷汗。
有惡鬼,將其雙手按在鐵板之上,找過大錘子,狠狠砸落,連同筋肉骨髓,盡數(shù)砸成一片渣粉……
嗬嗬……
蘇慶端舌頭被拔出,如今只有喉嚨發(fā)出聲音。
蘇慶端從極樂墜入極苦,一切極刑,讓他在意念中忍不住大喊:“我殺,我要殺了他!”
…………
“蘇兄……”
蘇慶端渾身冷汗,忽然被一聲溫柔聲音驚醒。
再回首時候,周圍還是那樣,幽靜安寧。
“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很差。”天魔公子依舊溫柔而帶有一些靦腆,伸出手去。
他的手潔白而細(xì)長,就像是女子的手,但是又有力許多。
“不要!”
蘇慶端眼中,天魔公子的手化作一只青色魔掌,上面有紫色血管,汩汩而動!
噗!
在天魔公子的微笑之中,蘇慶端額頭中掌。
蘇慶端眼中,天魔公子那溫柔的臉發(fā)生變化,紅臉血口,獠牙叢生,而嘴角弧度古怪,眼神詭異而瘋狂!
那張魔臉從天魔公子臉上‘融化’,變作一團魔意,順著那抵在自己額前的手臂,傳導(dǎo)過來!
“蘇兄,齊然是該殺的人,你殺了他,是功德,是善舉?!?p> 嗬嗬……
蘇慶端喉嚨中再度傳來莫名聲音,他的容貌變化,時而是自己,時而是那詭異魔面!
他的眼睛變得通紅,仿佛要滴出鮮血!就連眼白,也是血絲密布,如同漁網(wǎng)。
“啊啊啊啊……!”
天魔公子說道:“齊然掌舵,明日巳時,他會在碧云島天海淵。蘇兄,他是那么可恨,你難道不想殺了他嗎?”
“殺,殺,殺……”蘇慶端眼神呆滯,嘴角涎水不受控制留下。
天魔公子右手還是那么潔白,那么修長。
他輕輕地將右手橫放,擋在蘇慶端眼前,向下抹去。
“狗先生?”天魔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蘇公子累了,還請你送他回去,可以嗎?”
“少派主為什么不直接動手……那個齊然只是命輪一境的人,就算是老狗我,也可以……”
天魔公子搖了搖頭:“我想和他交個朋友。說來奇怪,我雖然沒有和他見過面,但是僅僅憑你的描述,我就知道,他會是個很有趣的人。有趣的人,需要經(jīng)歷一些有趣的事情?!?p> “老狗我還是不明白……少派主,若那么顧忌他的潛力,應(yīng)該直接動手!”
“有的東西,狗先生,你不明白?!碧炷Ч訙厝岬匦α诵Γ斐鍪秩?,拍了拍老狗的肩膀?!拔矣形业牡览?,將來的某一天,你會知道的。嗯……這一次就這樣吧,我先為齊然掌舵送上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