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岳青問起,林昭原便將如何在戰(zhàn)場上撿到魏衡和后來一起撤退,又一起找她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
岳青一聽魏衡在戰(zhàn)場上險遭不測,氣得牙齒咬得嘎嘎響:“這個不要命的,就那三腳貓功夫,也敢上戰(zhàn)場,真是活膩了?”心里暗暗決定下次見到魏衡,非得好好訓(xùn)他一頓。
見岳青氣得咬牙切齒的樣子,林昭原生起了打趣她的心思,湊近說道:“你倆只是朋友?這家伙一聽你不見了,死活鬧著要去找你,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啊,那著急上火的,就跟他媳婦兒丟了似的?!?p> 本是一句玩笑話,可誰叫岳青偏偏是個姑娘家呢,這話聽起來就不對味兒了。丟給林昭原一記凌厲的眼刀,岳青冷冰冰地說道:“關(guān)你屁事!”說完,越過林昭原,消失在黑夜里。
林昭原討了個沒趣,撓撓后腦勺,悻悻地回了自己營帳。
岳青在不甚寧靜的黑暗里轉(zhuǎn)了一圈。此時已是后半夜,經(jīng)過一天的廝殺,將士們都早已疲累不堪,除了值守巡邏的士兵,大部分人都已陷入了深沉的夢鄉(xiāng),只有那些身受重傷的傷員,因傷口疼痛難忍無法入睡,發(fā)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
由于她消失了大半天,又沒有隨大軍撤退,混亂中誰也沒想起她來,傅洛恒更不可能去操心她的住所,這時候她才悲催的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無處可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魏衡回到庾慶營中的時候,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像他消失時沒人注意一樣,他回來時同樣也沒人注意。這時候夜已經(jīng)很深了,庾慶帳中卻還亮著燈。岳青便徑直走上去,打算給庾慶報個到。畢竟自己無緣無故消失了大半天,總要跟上級有個說法。
剛走到帳外一兩米處,便聽見里面?zhèn)鱽砹R罵咧咧、雷霆之怒一般的斥吼:“他傅洛恒算什么玩意兒?竟然敢公然召集驍箭營舊部,違抗軍令,擅自調(diào)兵,簡直目中無人,欺人太甚!”
一旁還有兩個煽風(fēng)點火的聲音:“將軍息怒,朝廷既然已經(jīng)撤了那驍箭營的番號,他們這么做,就是不將您放在眼里,不把朝廷的命令放在眼里,擅自做主,這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啊?!?p> “就是,就是,若朝廷怪罪下來,我們可以說正是由于驍箭營傅洛恒不聽從指揮,一意孤行,才導(dǎo)致此次戰(zhàn)場失利,倉惶敗走。”
魏衡聽到這,直覺自己此刻也不方便進去,便默默地轉(zhuǎn)過身,往與大帳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昭原今天也著實累得夠嗆,戰(zhàn)場上拼殺已耗盡了大半精力,半道撿個拖后腿的魏衡,然后組織軍隊撤退,回來后又立刻馬不停蹄地安排手下安營扎寨,幫著魏衡滿大營找岳青,到了晚上還不得歇息,連夜出營去尋那不省心的魏參軍。
這會兒好不容易塵埃落定,事情都解決了,剛往床上一躺,準(zhǔn)備舒舒服服睡一覺,養(yǎng)足精神迎接明天繁雜的軍務(wù)。突然一個身影一掀簾布像陣風(fēng)一樣刮進來,落在他床邊,驚得他差點滾下床來,連忙去摸枕頭下面的刀。
“是我。”黑影說。
聽見對方聲音,他這才安了心,縮回摸刀的手,順勢撐在床上,翻了起來?!澳愀墒裁??”
“我沒地兒去。”岳青說。
“你怎么知道我這兒的?“林昭原問,他好像沒跟她說過吧。
“問的。”在沒有定位器的古代,嘴巴就是最好的導(dǎo)航儀。
“……”林昭原無語,這尊菩薩不請自來,估計也很難請走,只得認命。再說收留岳青一晚也沒什么,況且現(xiàn)在離天亮也沒多長時間了,頂多也就小半個晚上。
林昭原累到不想說話,往床上一倒,往里一側(cè)身,給岳青留了半邊床位,徑自睡去。兩個大男人,擠一擠也沒啥,這不是戰(zhàn)時情況特殊嗎?有床睡已經(jīng)不錯了。盡管那單薄的床板看起來,不像能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岳青盯著林昭原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沒有躺到床上去。她倒不是因為擔(dān)心把床壓塌,也不是因為什么男女之防,純粹是覺得那什么都沒鋪墊的板子太硬硌得慌。
正常情況下,像林昭原這樣的中高級將領(lǐng)住的帳子,地面是要鋪上干凈的草墊的。而今情況特殊,撤軍途中慌亂之下,也就隨便扔了幾個破麻袋鋪在地上將就墊一下。而林昭原此刻睡的床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床,不過是一塊稍平整些的木板,下面墊了幾塊磚。
岳青用腳將地上的麻袋攏了攏,聚在一起大概夠一個人躺的位置,便直接躺在麻袋上,調(diào)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林昭原雖然累到了極點,但畢竟作為軍人的警覺性還在,不可能真睡死過去,聽見岳青窸窸窣窣弄出些動靜,卻遲遲沒有睡到“床”上來,迷迷糊糊間咕嚕了一句“矯情”,漸漸地終于熬不住,,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林昭原再睜開眼的時候,岳青已經(jīng)不在了,地上的破麻袋上只有一個被睡出來的人形,就好像某人睡在上面一整夜一動沒動過似的。
起得可夠早的!林昭原心想。作為軍人,他的作息已經(jīng)夠嚴格的了,可終究還是熬不過疲累,就只比平時多睡了那么一小會兒。沒想到這家伙竟然比他還起得早。他哪里知道像岳青這么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動所形成的生物鐘,早就根深蒂固像刻在骨子里一樣絲毫不紊。
只是這家伙這么早,干啥去了呢?林昭原不禁有些好奇。外面天還沒怎么亮,正是黎明時分,到處灰蒙蒙的,天空好像罩在地上的大鍋蓋,將啟未啟。
林昭原翻身下床,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走出營帳。
大部分士兵都還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沉睡,他們經(jīng)過了一日的廝殺,身心疲憊,正需要一個喘息休整的機會。
林昭原沒有見到岳青,干脆踏進黎明的薄霧中,四處巡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