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之后,江岳向他深深一揖:“多謝你?。∧翘焱砩弦皇悄銢_出來刺了杜服一矛,我就懸了?!?p> 唐彬正蹲在地上磨他的鐵矛,神情像練武時一樣專注,矛尖已經(jīng)锃明瓦亮,仍在一點一點的認真打磨細節(jié),看到江岳對他行禮,才起身回了一禮。
“不用謝,我只是想為二將軍報仇?!倍④娋褪菂嵌氐牡艿軈切郏褋y那天晚上被杜服斬殺。
“二將軍對你有恩?”江岳有些意外,唐彬的武藝遠不是杜服的對手,當(dāng)時卻毫不猶豫的沖了上去,哪怕吳雄對他有恩,這份勇氣也值得欽佩。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馬卒,二將軍大概不記得我的名字?!瘪R卒就是最普通的騎兵,沒有任何職務(wù)。
“那你還為他拼命報仇?”江岳更加奇怪。
“主將戰(zhàn)死,身為下屬,理應(yīng)繼續(xù)拼死為他報仇?!碧票蚪忉屃艘痪洌侄紫吕^續(xù)磨他的鐵矛。
“為不相干的人拼命,我可做不到,但我很佩服你。”
雖然觀念不同,但是有原則的人總是值得尊重和信賴的,江岳被唐彬這個人勾起了興趣,干脆解下背上的環(huán)首刀,蹲下和他一起磨刀:“你不是騎兵隊的嗎?怎么來斥候隊了……”
吳雄也是眼睛瞎了,這個唐彬武藝高強,意志堅定,哪怕不當(dāng)屯長隊率,當(dāng)個什長、伍長什么的肯定綽綽有余,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馬卒。
再往高一級說,吳敦整個的用人標準都有問題,重用吳雄,雖然可以利用血緣關(guān)系保證軍隊的控制,但是吳雄這樣墨守成規(guī),識人不明的庸才,絕對不應(yīng)該當(dāng)主將,大不了讓他當(dāng)個副職就行了。
杜服是吳敦重用的另一員大將,卻在關(guān)鍵時刻發(fā)動叛亂,給了吳敦軍致命一擊,被迫與臧霸簽定城下之盟……其實,杜服發(fā)動叛亂的前幾天已經(jīng)暴露了一些苗頭,吳敦不會一無所知,當(dāng)時最起碼應(yīng)該加強對杜服的限制和監(jiān)視,最后不至于搞得那么狼狽。
總而言之一句話,吳敦是一員勇將,卻不適合擔(dān)任一軍主將,更別提軍政人事一把抓的一方之主,他選擇向臧霸投降,長遠來看,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壞事。
除了唐彬以外,譚世這個伍還有一個名叫牛固的弓箭手,身材高大,相貌陰鷙,見到江岳后非常冷淡,上下打量的目光中隱隱有些敵意。
和習(xí)慣用騎弓的譚世不同,牛固用的是威力強大的兩石步弓,每次射箭必須要下馬,等于是個騎馬的步弓手,和江岳這個騎馬的步兵倒有些類似。
騎兵用步弓當(dāng)然很不方便,但是牛固的步弓可以破甲,僅憑這一點就可以抵消一切的不便,他在四十步內(nèi),可以輕易射透兩當(dāng)鎧和皮甲一類的輕甲,二十步以內(nèi)甚至可以射破札甲,雖然距離近了點,但起碼是一種對付披甲的手段。
兩個弓手,一個刀盾兵,一個長矛兵,再加上江岳這個拿著鑌鐵刀的異類,組成了譚世伍的斥候小隊。
江岳的鑌鐵刀長九尺三寸,對于步兵來說算一把長兵器,對于騎兵來說卻不長不短的有點尷尬,但他已經(jīng)練熟了這把刀,不想在出征之前臨時更換武器。
譚世和馬三飽對此并不介意,他們多次見過砍頭刀的強大威力,那驚艷的一刀斬出之后,連杜服這樣的大將都傷在刀下,江岳用的是長刀短刀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唐彬也在小校場見識過砍頭刀的氣勢,對江岳的實力評估不低。
只有牛固很不滿意。
江岳的外表一看就不像什么厲害角色,用的又是一把不倫不類的鑌鐵刀,可想而知武力平平,相處兩日后牛固又發(fā)現(xiàn),江岳身為一名斥候,連最基本的騎術(shù)都不純熟,隊伍里有這么一個濫竽充數(shù)的家伙,關(guān)鍵時刻會害死大家的。
雖然對江岳不滿,牛固卻沒有明說,江岳可是譚世帶來的人,還有那個馬三飽都是一伙的,和他們當(dāng)面鬧起來肯定會吃虧,所以他私下里找到斥候隊的隊率韓起,請求調(diào)離譚世伍。
“那個江岳不行啊,身為斥候連馬都騎不好,還有那個唐彬長的像個大姑娘似的,估計也沒什么本事,馬三飽雖然是個老兵,以前也沒當(dāng)過斥候,我不想和他們一個伍……”
韓起毫不客氣的把他懟了回來:“你還看不起江岳?你知道不知道,他在叛亂的那天晚上一刀砍傷了杜服,換你有這個本事么?”
“就憑他那把破刀,也能砍傷杜服,瞎吹呢吧?!”
“老子會瞎吹?前些日子和開陽賊……不,和臧霸軍交戰(zhàn)的時候他一口氣斬首十六級,因此被輔天將軍親賜鎧甲,這可是好幾百人親眼看到的,不信你可以去打聽打聽?!?p> “沒聽說過……”
韓起說得有鼻子有眼的,牛固不能不信,但是江岳的形象和這樣的戰(zhàn)績完全對不上號,讓他感覺很不真實,囁嚅道:“江岳那個人說話辦事處處透著古怪,特別愛干凈,和誰說話都很客氣,天南地北的好像什么都知道,時不時還說些讓人聽不懂的怪詞,反正怎么看都不像個當(dāng)兵的,倒像個當(dāng)官的,又有點像富家子和讀書人……”
韓起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這你就不懂了吧?不叫的狗才咬人,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很怪,平常笑瞇瞇的挺客氣,但是一見血就發(fā)瘋,打起仗來就像一條紅了眼睛的瘋狗,不殺個人頭滾滾,那個瘋勁就過不去。讓我算算啊,江岳今年是十八還是十九,應(yīng)該也是屬狗的吧,反正這小子心狠手辣,殺人的時候最喜歡一刀砍掉別人的腦袋,你沒事不要招惹他……”
短暫的休整后,終于到了出征的前夜,江岳這天晚上又去了一趟譚世的家,取回前兩天委托譚世娘子做的一身絲綢里衣,順便連吃帶拿的又蹭了一頓飯——絲綢柔軟堅韌,做成的里衣可以減輕弓箭的傷害,江岳最近連續(xù)立功受賞,手頭寬裕,才能用奢侈的絲綢做一身里衣。
第二天一早,吳敦所部離開即丘城,加入臧霸的大軍,誓師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