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府,位于千古皇城正東南方一百里外,騎快馬半日也就到了,若是駕馬車避免顛簸,怕是要走上一個晝夜,況興是知道的。他跟著況鐘心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從一個伺候人的下人成了而今的管理府中的頭號家丁,對況鐘心是忠心不二。
況興看著小少爺一點(diǎn)點(diǎn)長大,深知這位年輕人的秉性,他們這位少爺在漆黑的房間里孤身苦讀的辛苦也只有他能體會到,也深知老爺況鐘心對小兒子無比嚴(yán)厲的良苦用心。
“恭喜少爺,賀喜少爺?!睕r興不禁是老淚縱橫,“少爺只用在蘇州熬上幾年,后必能入朝為大官?!?p> “誒?興叔,此言差矣,灑夫我將永鎮(zhèn)蘇州,再不回這千古皇城傷心地?!睘⒎蚴菦r石慣用的自稱,是灑家和士大夫的合簡寫,意思是告知旁人他況石乃是文武雙全才。
“好好好……少爺坐好,老奴我們這就動身?!睕r興坐上馬車正要離去,一輛馬車迎頭擋在了他們馬車前方。
況石耳朵還算好使,見狀示意況興為來者讓路。
況興本想發(fā)火,奈何少爺都發(fā)話了,只得調(diào)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繞開。
“馬車中何人?還不滾了出來,我們大人有話要問你?!睂γ骜R車上的年輕車夫用馬鞭點(diǎn)指況興,頤指氣使到。
況興不禁火了,點(diǎn)指著那年輕人道:“瞎了你的狗眼,認(rèn)不出這是右丞相況大人的馬車嗎?”
年輕車夫一聽不禁身體一抖,扭身探頭入馬車車簾子里進(jìn)行匯報(bào)說:“他們說前邊馬車?yán)镒┫?,大人,丞相是什么呀?有您老官大嗎??p> “你這個飯桶!”“啪!”馬車?yán)镆恢皇謱⑶嗄贶嚪驈鸟R車上打?qū)⑾氯?,緊接著簾子掀開了,一個身著黑色官衣的中年人滿臉惶恐地竄出了馬車,跳下車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下官張?zhí)瓦狄娎舷酄?,下人無知,還請相爺不要怪罪!!”
況石面前一片霧霾,倒是黃豆沖張?zhí)屯敉艚腥轮?p> “黃豆,別叫了,我知道了?!睕r石聽出了黃豆的憤怒,將狗鏈子交給況興牽著,人則是循聲上前,盡量裝作正常人行走的樣子,準(zhǔn)確無誤地摸到了張?zhí)偷谋郯?,將他攙扶了起來,露出了迷人的笑意道:“官家來勢匆匆,必然有緊要之事面見帝皇吧,不過您來晚了,已經(jīng)退朝了?!?p> 張?zhí)鸵姺銎鹚氖莻€年輕人,猜出是右丞相況鐘心的獨(dú)子,而況鐘心必然坐在馬車中,忙躬身行禮道:“下官蘇州府下轄污江縣令張?zhí)桶菀娚傧酄?,我有要事求見老相爺?!?p> “哦,蘇州府下轄啊,那就是我的下屬了。有什么事,和本新任蘇州太守說就行了?!睕r石一拍胸脯,晃了晃腦袋,張?zhí)驮谒壑兄皇且粋€模糊的黑色影子。
張?zhí)吐犃T露出一臉的難以置信,一府之太守啊,最起碼也得先像他這樣當(dāng)個十年縣令再加上朝中至少兩位大臣舉薦才有機(jī)會啊!不過呢,人家是丞相的兒子,右丞相況鐘心又是當(dāng)今國丈,一切皆有可能,忙又一次倒身下拜:“太守大人,我們可盼到你了,整個蘇州城已經(jīng)人心惶惶一團(tuán)亂麻,有很多富戶紛紛揚(yáng)言要離開州城,形勢十分險惡啊?!?p> “縣令大人不要急躁嘛!發(fā)生了什么事,給本官詳細(xì)道來?!睕r石淡定道,他活了二十二年,除了黃豆在白天走丟之外,還沒有什么事能讓他慌張。
張?zhí)筒贿^一污江縣令,對皇城大官的事情是一無所知,在他看來況石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少年英才,忙起身說道:“事情是這樣的?!?p> 大概一個月前,蘇州前任太守錢庫的老娘不幸去世,享年五十六歲。錢庫雖然是個貪官,本人卻極其孝順父母,老母亡后,他下令全蘇州城家家戶戶都要掛喪,各家各戶都要關(guān)門閉戶,為他娘默哀三日。
老百姓對錢庫是深惡痛絕,奈何又不得不從。錢庫則是花重金,為他娘舉辦了一場隆重的葬禮,守靈堂七天,直守得尸體出了異味才依依不舍地下葬了,尸體就葬在張?zhí)退诘奈壑菘h城下轄的大王莊村外的一處(張?zhí)捅鞠肓艚o他娘的)風(fēng)水寶地中。
這座墳北面十里外有青山一座,南面立有石碑,碑石正對著二十米外大王莊村外小河的青水橋,四周乃是一片綠油油的原野,可以說是占盡了風(fēng)土山水。
一開始一切都平安無事,到了五七那天,出事了。
錢庫在蘇州城請四方賓朋吃完五七大宴鳴鑼列隊(duì)直奔污州縣,要去為老娘掃墓,張?zhí)吐士h衙之眾早早等候在城門外。
接住了錢庫后,一行人直奔大王村而去,抵達(dá)墓地時正是午時三刻。見墳頭上已經(jīng)長滿了野草,錢庫當(dāng)時就決定親自去拔草凈墳,隨行上下無不感太守大人至仁至孝,在心里奉為標(biāo)榜。
錢庫繞到墳后沒多時,突然大叫一聲,緊接著快步跑向前方怒斥張?zhí)椭尉巢粐?yán),居然讓盜墓賊盜了她娘的墓,一個漆黑的盜洞就在墓穴后方。
張?zhí)托念^沒起太多波瀾,認(rèn)為這是很正常的,你錢庫一個大貪官,不倒你娘的斗倒誰的?嘴上卻自稱罪過祈求饒恕,眾人則是勸說錢庫看看他老娘尸骨是否還在。
錢庫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整個蘇州府的百姓有多恨他,將他老娘尸體倒出來挫骨揚(yáng)灰都是正?,F(xiàn)象。當(dāng)即在大王莊找來了幾個成年勞力,挖開墳頭露出了棺槨。打開棺槨,棺材仍舊完好無損,槨中陪葬的金銀寶器依舊與棺面堆平,并未失竊,錢財(cái)都在,自然也沒有開棺查看的必要了。這讓在場之人無不嘖嘖稱奇。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個通往棺槨的洞穴土壁上沾滿了野獸那一寸長的白色毛發(fā),經(jīng)過商議,眾人一至認(rèn)為是山里的野獸干的就沒在意。重新圓了墳,錢庫命匠人在墳頭上又加蓋了一層石版外衣用土槳封堵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才離去了。
本以為一切都將塵埃落定,不料想,七天后,張?zhí)徒拥酱笸跚f村長王大富的緊急公文,文中說已經(jīng)有不止一個村民不止一次聽到太守娘親墳?zāi)估镉泄之惖穆曧憽?p> 張?zhí)徒拥焦暮?,不敢輕視,立刻派人送到了蘇州府呈交給錢庫。
錢庫看罷回文怒斥張?zhí)?,限張?zhí)腿熘畠?nèi)查明原因,否則罷官免職處置。
張?zhí)徒拥交匚暮蟠篌@,忙找來師爺馬金斗商議,二人決定花錢請幾個道士聯(lián)合府中衙役夜間去大王莊守墳,看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他們也是這么做的,第一天得到的回復(fù)是根本沒有異常響動,是大王莊村民在胡鬧。張?zhí)涂戳T大怒,將王大富喚到縣衙打了三十板子,聲稱誰再敢無事生非就要他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