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起不知道初見要這么多錢做什么。
在92年,300塊錢對于一個學(xué)生來說,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但他沒問。
他掏了300塊錢給初見。
作為朋友,初見這種乖乖女孩,倒不用擔心她拿這筆錢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正是因為她是一個懂事又有自己的想法的女孩子,最近種種異于往日的舉動才顯得不大正常。
張云起沒有多想,他現(xiàn)在手頭上也有事。
一個是掌上機的生意,一個是開餐館的計劃。
現(xiàn)在掌上機的生意已經(jīng)重新鋪開了,去年拿下的幾十個零售商,張云起讓他大姐都去拜訪了一遍,每家送一個水果籃,拜個晚年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順帶確定送貨數(shù)量。
這次他從盛龍電子又進了一批掌上機,貨款四萬。不過這門生意感覺已經(jīng)不能長久了。
老規(guī)矩,王貴兵入股六千,負責進貨,按照出資配比來算,他占15%的分紅。
大姐張秋蘭本來是發(fā)工資的,但現(xiàn)在掌上機的銷售、客服以及送貨全由她來做,基本上天天從早忙到晚,是比較辛苦的,張云起也給了她5%的分紅。
去年張云起賺了十五萬,買房子花掉6萬5,這次進貨花了3萬5,再加上過年買年貨和其他七七八八的花銷,兜里差不多還剩下個小四萬塊錢,這筆錢用來開餐飲店,倒是綽綽有余。
為了確定開個什么樣的店子。
接下來的那三天里,張云起請王小凱、田壯壯、楊偉幾個人把學(xué)校外邊早就吃膩的小餐館和粉店強行吃了個便,一邊參考他們的意見,一邊自己琢磨。
最后他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
開飯店行不通,開粉店倒是一條好路。
首先開飯店誰來做菜是個難題,老媽手藝可以,但達不到廚師的標準,初期還沒發(fā)展起來,這種針對學(xué)生群體的小餐館請大廚師又不劃算,但一般的廚師手藝不精深,做不出特色,肯定就沒有吸引力。
開粉店呢,大哥和老媽都比較好上手,前期不用請廚師,有一個特色主打產(chǎn)品就成,就像鹵粉店主打鹵粉,過橋米線店主賣過橋米線一樣。
最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開一家粉店,主打產(chǎn)品是什么,那根本就不用想,現(xiàn)成的,板上釘釘?shù)模瑪R在后世是個江川市人都知道的,鼎鼎大名的棲鳳渡魚粉!
棲鳳渡魚粉是湘南省江川市的著名小吃,屬于湘菜系,發(fā)源地就在江川市的棲鳳渡古鎮(zhèn),當?shù)赜幸痪淞鱾髑О倌甑墓旁挘骸白咔Ю锫?、萬里路,舍不得棲鳳渡!”
這句古話說的不僅是棲鳳渡的地方好,更夸它獨樹一幟的傳統(tǒng)小吃——棲鳳渡魚粉。
在張云起的印象中,棲鳳渡魚粉紅火起來是在90年代中期,那時候,許多棲鳳渡人到江川市賣魚粉,干起了個體戶,后面棲鳳渡魚粉在江川和周邊許多縣市的名氣越來越大。
到了2018年,他重生的那會兒,江川市的大街小巷上,基本上十家粉店八家在賣棲鳳渡魚粉,總之極富盛名,相當于云楠米線在琨明人心中的地位,是江川市人早餐、夜宵的首選食物。
以前張云起每年過年回老家云溪村,經(jīng)過江川市的時候,都會停車吃上一碗正宗地道的棲鳳渡魚粉,有時也會親自下廚做上一碗解解饞,對于像他這樣的在外求學(xué)和打拼的江川人來說,一說起棲鳳渡魚粉,應(yīng)該都會下意識咂一下嘴巴,咽咽口水,在心尖上咂摸那股濃烈魚香和鮮辣混雜在一起的美味。
現(xiàn)在棲鳳渡魚粉還沒有成為江川市盛行的早餐食品,在市里張云起也還沒見過有這樣的粉店,市場前景沒得說,賺錢穩(wěn)得一批,最主要的是開粉店前期在不招人的情況下,比較辛苦磨人,技術(shù)含量倒是比較低,適合大哥張云峰和老媽做。
反復(fù)斟酌后,張云起覺得這條路可行。
他就給大哥張云峰打了個電話,讓他把家里的事情處理好,盡快來市里。
搞定了這些,張云起回學(xué)校繼續(xù)學(xué)習(xí)。
自從初見找他借錢之后,他一直在默默關(guān)注著這個女孩。
這個女孩子很優(yōu)異,不提出眾的外表,內(nèi)在也是沒得說,性格善良安靜,家庭條件應(yīng)該不大好,但自強自立,出淤泥而不染,看起來比較清冷,不大好接近,卻對老師敬重有加,對同學(xué)熱心幫助,學(xué)習(xí)成績更加沒得挑剔,在一個普通班里,力壓一竿子科技班重點班的考試機器殺進全校前十就是明證。
站在朋友的立場上,張云起不希望這么優(yōu)秀的一個女孩子因為一些外界的因素,影響到自己的本心和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這個安靜的女孩內(nèi)心深處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驕傲和倔強,從來不會對任何人吐露半分自己的難處,包括張云起。
張云起已經(jīng)多次察覺到了最近她的一些舉動有點異常,上課注意力也不集中,他問了初見好幾次是不是有事?但初見總是輕松地對他笑,總是說自己沒事。
一天上午的歷史課后,張云起在走廊上曬太陽,初見的好閨女于小蕊上完廁所回來,經(jīng)過他身邊,他就叫住了于小蕊。
于小蕊扭頭笑著問道:“什么事?”
張云起笑道:“想跟你問下初見的事,現(xiàn)在她每天晚上晚自習(xí)都不來上課,你知道她是回家還是干嘛去了?”
于小蕊看了張云起幾眼,回答道:“這個我不清楚,她沒跟我說過,不過呢,張云起,我可以告訴你一件別的事,初見家里挺困難的,這個學(xué)期的學(xué)費都交不起,老班都找她談了好幾回了。”
張云起怔了怔,問:“還有別的嗎?”
于小蕊就眼含笑意盯著張云起:“沒有了,初見很少跟我聊她個人的私事,不過按道理來說,你應(yīng)該比我更加了解她。”
張云起笑了:“快上課了,我回教室?!?p> 于小蕊盯著張云起的背影,眸子閃爍,很有些意味深長。
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下課后,張云起看著前面的初見背著書包離開教室,過了會兒,他就起身跟了上去。
來到校門口,他看到初見步行離開學(xué)校,也沒有坐公交車,于是推出自己的自行車遠遠的跟著她,來到不遠的新街口東側(cè)。
新街口雖然有個新字,但環(huán)境很差,老舊的水泥路破損嚴重,露出泥土,車輛過往,揚起塵埃,空氣之中彌漫著顆粒的氣息,路兩邊是各種小飯館、摩托車修理店等各種便民商鋪,完全是城郊的景觀。
張云起遠遠的跟著初見,看到她走進了一家小餐館,小餐館門頭上沒有招牌,面積不大,四五張桌子,一個健碩的婦人正站在門口招攬過往的人群,應(yīng)該是老板娘,她一臉橫肉,眼影漆黑,新紋的眉毛如同兩條細長的黑蟲子趴在三角眼上,一看就不是善類。
大概三四分鐘,初見從里面出來了。
她已經(jīng)換掉了身上的校服,穿著一件灰色外套,好像是男生穿過的,比較寬大,并不合身,而且略顯老舊寒酸,像一些汽車修理鋪扔了不要的工作服。
在那個健碩婦人的指揮下,初見先是把餐館里面的桌子全擦了一遍,然后掃地拖地,最后咬牙吃力地搬了一大盆泔水橫流的飯碗,來到小餐館門口側(cè)面的空地上,她擱下盆子,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接著蹲在地上,開始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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