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慕晴泠將頭埋在蕭嵐洺懷里,只覺得仿佛置身云端,蕭嵐洺帶著她在夜幕中縱起落下,輕盈得仿佛不似凡人。
“好了,沒事了,睜開眼睛吧?!笔拲箾晨偹闶峭A讼聛恚角玢霰犻_眼一看,周遭黑漆漆地一片,蟲鳴聲不絕于耳,到處都是樹影,偶爾還有夜行的鳥兒從枝頭飛過,帶起一陣聲響。
“我們,這事到哪兒了?”慕晴泠有些怯意,下意識地拉著蕭嵐洺的衣袖問道。蕭嵐洺打量了一下,苦笑道:“大晚上的也沒看清楚路,埋頭瞎闖,這……現(xiàn)在我也搞不清楚咱們闖哪兒來了,總歸是在山里。”
這一晚上實在是驚心動魄,慕晴泠到現(xiàn)在都還有些緩不過神來。山風一過,慕晴泠打了一個冷顫,這才想起被蕭嵐洺帶出禪院之前,她……似乎還用匕首捅死了一個黑衣人。慕晴泠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慘敗了下來,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往旁邊踉蹌了一下。
“師妹小心!”蕭嵐洺趕緊扶住慕晴泠,見她一臉蒼白,知道是想起剛才在禪院的事了。剛才情況緊急,慕晴泠的一切行為都是為了自保下意識所做。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可現(xiàn)在他們暫時安全了,她就難免會想起之前的事。
尋常人驟然傷人都要驚慌一陣,更不要說慕晴泠這個千嬌萬貴的大小姐,她這輩子可以說連只螞蟻都沒踩死過,更何況殺人?
那人的鮮血淌了她一手,帶著濃重的腥味與灼人的溫度。慕晴泠看著自己手上殘留的血跡,驚叫一聲,抬手就往一旁的樹干上蹭去。這深山老林的,樹木都是長了幾十年的老樹,樹皮糙硬,慕晴泠要這么用力蹭上去,立時就要蹭一手的血痕。
“師妹!”蕭嵐洺連忙抓住慕晴泠的手,慕晴泠驚慌道:“血……我手上有血!我殺人了!我殺了人!”蕭嵐洺將另一只手里的刀扔到一邊,將慕晴泠一把拉進懷里安撫道:“師妹,冷靜!冷靜下來……你做的很好,那些都是壞人,是沖著我來的,你不僅保護了你自己,你還保護了我。慕晴泠……晴泠!冷靜下來!”
慕晴泠的掙扎在蕭嵐洺的安撫下漸漸弱了下來,聽到蕭嵐洺叫自己的名字,慕晴泠一愣,然后緩緩抬手抓著蕭嵐洺背后的衣裳,痛哭出聲。
“什么?!”周慶年看著眼前這個一看就知道經(jīng)過一番苦戰(zhàn)的人,滿臉的驚慌。大晚上被人從被窩叫起來已經(jīng)很讓人窩火了,沒想到還沒等到周知府發(fā)脾氣,就接到一個讓他魂飛天外的消息。
有人夜襲云外寺,不僅死傷慘重,當朝唯一一個超品王爺還有慕家的大小姐現(xiàn)在不知所蹤。
這對于周慶年來說當真不亞于催命符!前來找周慶年的正是常林,偷襲云外寺的那群黑衣人在寺里武僧還有慕府的家丁抵御下,已經(jīng)盡數(shù)伏誅。可是蕭嵐洺帶著慕晴泠避險,現(xiàn)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常林不等處理好寺里的事,連忙回到杭州城,找到周慶年請他派兵。
常林現(xiàn)在一身殺氣,身上還帶著血跡。因為蕭嵐洺失蹤,他現(xiàn)在更是跟一只隨時都會暴起的猛獸一樣,讓人不敢直視。周慶年身上只披了一件外袍,現(xiàn)在也來不及更衣了,馬上就打算點府兵出城,卻被常林攔了下來。
“周大人,今夜突襲云外寺的人看上去來歷不簡單,我看他們行動有序,而且目的明確,他們背后肯定還有指使之人!不能就這么放過幕后黑手?!背A謹r住周慶年說道。
周慶年眉頭緊皺,說道:“現(xiàn)在王爺?shù)陌参2攀钱攧罩?,至于突襲云外寺的人……常護衛(wèi)可有抓到活口?”
常林冷著臉點了點頭,說道:“來時已經(jīng)交給府上的衙役看管,只是審問還需時間,如今搜救與清剿都是迫在眉睫,小王爺那邊我必須馬上帶人去尋,可清剿幕后勢力一事也不容有失,這些人現(xiàn)在一定也在千方百計的搜尋王爺和慕小姐,我們未必能比他們快,好在就算歹人再多,也敵不過官兵,咱們一邊派人搜尋王爺他們,一面清剿匪徒,就算不能立時尋到王爺他們,也能讓匪徒自顧不暇,這樣也能減輕小王爺那邊的壓力,給咱們有更多的時間尋到王爺和慕小姐?!?p> 常林深知蕭嵐洺的能耐,夜襲的那隊人馬已經(jīng)全部死在了云外寺,就算那群人還有后手,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蕭嵐洺,這群人訓練有素,而且動手狠辣,必然不是一般人。能在杭州地界動手,根基也一定不淺,可恨他現(xiàn)在分身乏術(shù),蕭嵐洺那邊他放心不下交給別人,不然他一定親自帶人,去將那慕后黑手的頭砍下來!
“我也去!”房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常林與周慶年抬頭看去,就見俞文遠走了進來,臉上也是一派嚴肅,他能這個時候到知府衙門來,想必也是接到了云外寺出事的消息。
“未等通傳便闖了進來,是我無禮,只是事態(tài)緊急,還請周知府見諒?!庇嵛倪h走到周慶年面前,匆匆行了個禮,然后看著常林道:“這群人會選在今晚動手,可見已經(jīng)是籌備已久,杭州乃兩江重地,這里絕不能留下這些包藏禍心之徒。何況晴泠也跟在小王爺身邊,小王爺身份敏感,不能露于人前,我在搜救隊伍中,還可替小王爺掩飾一二?!?p> 周慶年微微思忖一下,覺得此計可行。常林見周慶年同意,便對俞文遠抱拳道:“事不宜遲,趁現(xiàn)在城外的消息還未傳回城中,我們即刻動身。”
周慶年連忙吩咐下去審問常林抓回來的俘虜,點齊府兵和衙役之后便跟著俞文遠一起出城去了云外寺。
小王爺在云外寺出了事,這件事在蕭嵐洺安全歸來之前必須死死地瞞住,不然消息一出,滿城轟動,會不會有更多別有居心的人從中作梗就說不準了。周慶年坐鎮(zhèn)云外寺,俞文遠與常林帶著人連夜開始搜尋蕭嵐洺與慕晴泠的蹤跡,知府大牢里的那個活口成了現(xiàn)在唯一的突破口,被負責審訊的衙役狠狠招待過兩輪之后,吐出了不少東西。
這一夜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過去了,第二日天光乍亮,蕭嵐洺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昨夜慕晴泠平靜下來之后,他也不敢?guī)е角玢鲞@么黑燈瞎火地在林子里亂闖。身后有沒有追兵也不知道,所以連火堆都不能生一個。
還好這已經(jīng)是入了夏,夜里不涼。蕭嵐洺尋了個背風的地方,跟慕晴泠兩人靠著一顆大樹將就了一晚,現(xiàn)在慕晴泠還披著他的外衣靠在他肩上睡著,他動了動已經(jīng)僵住了的脖子,偏頭看了看,然后輕聲將慕晴泠叫醒。
慕晴泠長這么大,還從沒在深山老林里過過夜,晚上是不是周圍的草叢里就要傳出幾聲動物跑過的聲響,嚇得她整晚都沒睡好。好不容易天快亮了,她才迷迷糊糊地打了個盹,現(xiàn)在被叫起來,整個人還有點懵懵地,搞不清楚狀況。
蕭嵐洺難得看到慕晴泠這幅呆樣,有心多看一會兒,又擔心常林那邊現(xiàn)在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了,只能悵然地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伸手輕輕拍了拍慕晴泠,說道:“師妹,快回回神,咱們要走了。”
慕晴泠在混身的酸疼之中回過神來,她從未受過這樣的苦,一晚上下來,此時的臉色已經(jīng)很不好看了,但是她也不說累,站起身活動了兩下,看著蕭嵐洺說道:“師兄,我們往哪兒去?”
蕭嵐洺四處望了望,無奈道:“先朝著東邊去吧,杭州不像西北,十萬大山一座連著一座,走都走不出。這里也屬于杭州地界,總不會荒無人煙。”
慕晴泠現(xiàn)在又累又乏,身上還一陣一陣地泛冷,見蕭嵐洺確定了方向,二話不說就跟在蕭嵐洺身后,往東邊走去。
白天的山林沒有晚間那么可怖,日光透過樹枝間的縫隙落在地上,形成一塊塊小小地,星子一般的光斑,天亮了,林子里的各色飛鳥也開始活動了,鳥鳴聲悠遠,若不是他們兩人是逃命逃進了山,此時倒是難得的悠閑又有野趣。
“??!”慕晴泠腳下一滑,朝前面摔去。蕭嵐洺連忙回身接住她,慕晴泠借著蕭嵐洺的力氣站起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蕭嵐洺說道:“給師兄添麻煩了?!?p> 慕晴泠現(xiàn)在白著一張臉,面色憔悴,頭發(fā)也有些亂了。好好一個大小姐,平日里連路都不怎么走的人,此時卻在這里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山路,還一句苦一句累都不喊,她像是一張崩緊的弓,不允許自己有一絲的放松。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蕭嵐洺有些看不懂慕晴泠,以她的身份地位,她完全沒必要讓自己做到這個地步。但是從他認識慕晴泠那一刻起,這個女孩就一直給他一種緊迫感。仿佛她身上背負著如山重、如海深的東西,只要她一個疏忽,就會被那些東西壓垮。
“師兄?”慕晴泠詫異地看著在自己面前蹲下的蕭嵐洺,“上來,我背你?!笔拲箾痴f道。慕晴泠后退一步,慌張道:“不敢勞煩師兄!不可以的……師兄王爺之尊怎么可以……”蕭嵐洺突然站起身,逼近慕晴泠,定定地看著她。
慕晴泠被蕭嵐洺逼得靠在一棵樹上,傻傻地抬頭望著蕭嵐洺,又趕緊錯過眼神。她一直不怎么敢直視蕭嵐洺的雙眼,更不要說在這么近的距離下。
“小師妹?!笔拲箾陈曇舻统?,仿佛耳邊絮語。
“???”慕晴泠應了一聲,感覺自己臉上有點熱。
“我抱你,或者我背你,你自己選一個?!笔拲箾匙旖枪雌鹨唤z笑意,看上去有些壞,多了些別樣的魅力。
慕晴泠登時紅了臉,支吾了一陣,見蕭嵐洺衣服不松口的模樣,最終還是趴到了蕭嵐洺的背上。蕭嵐洺身型不壯,因為高,所以有時候看著還有些瘦削。慕晴泠趴上去之后,發(fā)現(xiàn)蕭嵐洺其實很結(jié)實,寬肩細腰,格外的有力。
而且……很溫暖。慕晴泠雙手環(huán)著蕭嵐洺的脖子,感受著他身上的溫度,偷偷將通紅的臉埋進了自己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