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濕冷的天氣。陸齡箏穿了一件長款民族風(fēng)拼接長款毛衣，下樓時剛好瞥見宮艨面無表情徐步從門外走進來。
宮艨看到她，只淡淡的瞥一眼，隨即上樓，二人間分外疏離。
就在宮艨繼續(xù)邁上下一個臺階即將錯身擦過陸齡箏時，一只漂亮的幾乎沒有瑕疵的手拉住宮艨的手臂。
陸齡箏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純純的宛如一顆軟心糖，笑的時候會露出一顆小虎牙，看起來俏皮又不失清新。
“提醒一下，你消失了三天，你媽臉色很不好?！标扆g箏笑吟吟的直視宮艨，眼神自信而又張揚，“我可聽說申拾月那個姐姐病了！”
宮艨微微低眸，四目相對，“你跟申拾月很熟？”
陸齡箏移開視線，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約了他，先走了。”說完，下了樓梯。
宮艨在原地沉思幾秒，剛準(zhǔn)備繼續(xù)上樓時，走到門口的陸齡箏忽的停下來，“章阿姨在書房，宮教授?！?p> 宮艨瞇了瞇眼，看著陸齡箏的身影消失在別墅門口，又抬頭望了望樓梯盡頭的安靜的走廊，他吸了一口氣，繼而邁出腳步。
上了二樓，宮艨抬手敲門，直到從門內(nèi)傳出一聲“進”時，他才推門而入。
章絮華坐在書房里看書，聽著穩(wěn)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停在與她隔了一張長方木桌前，她才緩緩抬起頭，一張未被時間傷害的精致的臉上是久經(jīng)風(fēng)浪過后的強大，冷靜的氣場，“回來了?！?p> 語氣中帶著不可捉摸的意味不明，同時也透著一股精明敏銳。
“是?！睂m艨一向?qū)ψ约翰徘檫^人德高望重的母親非常尊敬并且敬畏，因此母子間對話時，宮艨的態(tài)度謙恭卑遜。
“咖啡涼了，去幫我換一杯吧?！?p> 看著不怒自威的章絮華，宮艨心里五味雜陳，怔神了一兩秒后才抿唇鄭重道了個“好”字。
章絮華對咖啡的要求極高，因此她并不滿意此時自己嘗了一口的宮艨泡好的藍山，“溫度高了三度，”她微不可見的蹙了下眉，而后臉上掛起一絲淺淡的笑，“其實我?guī)Я索晗阖埧Х然貋??！?p> 宮艨確實是心不在焉的泡的藍山，等藍山泡好后才想起章絮華一向喝慣了麝香貓咖啡，可又沒找到麝香貓咖啡豆，無奈之下只能，，，
“抱歉，媽媽。”宮艨低低的說。
“為什么道歉，”存在失誤的咖啡，章絮華自然是不會在喝第二口，“你找到了自己失誤的原因？”
章絮華與宮艨的談話氣氛并不溫馨，完全就是談?wù)摰姆諊?，或許是從宮艨小時候到現(xiàn)在，章絮華在他的生命里扮演的不只是嚴(yán)厲的母親更是要求嚴(yán)格精益求精的導(dǎo)師角色。
宮艨淺薄的唇微張，想開口卻又如鯁在喉，注視著母親一雙帶笑卻不帶情的眼，他終是噎下所有思緒。
寬大的書房里除了幾處放著工藝品，花瓶，字畫，最大最豪華的也就是章絮華身后兩米處一架精致復(fù)古的書柜。
當(dāng)然，差點忘記了還有兩個沉默不語的人。
時間滴答滴答悄無聲息的貓著腰溜走，章絮華先開了口，她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卻很有力量，一種壓迫神經(jīng)的力量，有點香港警匪片里身手了得深不可測的女人審問時的感覺。
“說說吧，那個叫閔初瓷的女人?！彼f，“值得你一下消失三天?！?p> 彼時，空氣中忽然散開無形的網(wǎng)網(wǎng)住表面上波瀾不驚心底卻又龍卷風(fēng)呼嘯而過的宮艨，龍卷風(fēng)告訴他，他得用腦子守住不想失去的東西。
宮艨全身的神經(jīng)一根比一根繃的直，與其說它們?nèi)缜傧遥蝗缯f其實就是那種從超市里買回來的包裝的掛面，輕輕用力，碎一地惹了塵埃的渣子。
他聽見自己渺遠不真切卻又隱隱帶著某種希翼的聲音從喉嚨里蹣跚走出，“媽，我，，，是認(rèn)真的?！?p> 他想從面前隔了書桌端坐著已經(jīng)沒再看書，而是冷靜注視自己的章絮華那里得到什么呢？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他想得到的太多了。
認(rèn)可，點頭，不追究，，，，
這些都有。
實際上他更害怕，怕章絮華大發(fā)雷霆更怕她動起真格，怕看不透她的深不可測，所以他才緊張又全神貫注的凝視她。
“認(rèn)真的，，，，”章絮華思慮的頷一頷首，起身繞過那張拉開距離的桌子，走到他面前，“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女人僅憑幾張照片一個冠軍的頭銜就進入L.E的女人，搭上你，恐怕費了不少勁?！?p> 章絮華說的很難聽，話語間充斥著濃濃的嘲諷和輕蔑，就像小學(xué)時教宮艨的數(shù)學(xué)老師偶然得知他爸是軍區(qū)政委后毅然換上一副諂媚巴結(jié)面貌時，他的母親章絮華一如現(xiàn)在這般瞧不起和鄙夷。
可偏偏是這種話，在宮艨確認(rèn)是發(fā)自母親內(nèi)心之言后，他的神經(jīng)在瞬間便放松下來。
“要真是如您所說，我們目前為止也不可能只是朋友了?！?p> 聽完宮艨的話，章絮華的神情也緩和了一些，當(dāng)然，那些慈愛，溫柔什么的是絕對不存在，不管怎么樣，在什么人面前，她永遠都保持著優(yōu)雅極有修養(yǎng)的姿態(tài)。
姿態(tài)之外是不近不遠的距離，不濃不淡的疏離。
“這幾天帶著齡箏好好玩一玩，你們總得互留二人世界熟悉熟悉彼此。”
宮艨也不答應(yīng)也不反對，突然的沉默并沒有讓氣氛尷尬。
從宮艨一歲到今天的三十四歲，他和章絮華為數(shù)不多的談話里，不知道尬場了幾次。
凡事他只要達到她的要求就可以。
直到章絮華重新回到書桌前坐下，重新拿起書，他才開口轉(zhuǎn)了話題：“您今年會待在國內(nèi)嗎？”
章絮華從書里抬起頭：“今年在國內(nèi)的話劇有好幾場，需要走不同的城市，大概下半年轉(zhuǎn)場澳大利亞?！?p> 宮艨無言的點點頭，隨即章絮華的聲音穿過空氣繼續(xù)傳來。
“你一直都是做事有度的人，我希望今后也是。”
“嗯。”
宮艨緊抿著唇，在章絮華這里，他一直都是那個知進退懂分寸的學(xué)生，就好像從來沒變。
一如既往地接收母親的指示，從不否定。
“好了，”章絮華表示談話可以結(jié)束了，“能再幫我泡杯咖啡嗎？”
宮艨愣了一瞬，隨后立即點頭，
接著章絮華提醒道：“注意水溫，別再走神，這是禁忌，我不希望喝到第二杯不合格的東西?！?p> “是。”宮艨端走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輕輕從書房里退出來，又深深的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