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船上,隨著水面漸漸抬升,船也平步而上。辛茯心中仍舊贊嘆不絕,這類似與運(yùn)河上的水閘,可如何能將水位在山肚子里提到如此之高,也太過匪夷所思。
只顧著欣賞這奇異景致,倒是很快就到了。出到山外仍是暗夜沉沉,卻仍然可以看見不遠(yuǎn)處高聳城門的輪廓,如蹲伏在暗處的巨獸躍躍欲動。
身邊純兒的臉色很是緊張,辛茯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莫要害怕。其實(shí)辛茯自己心中亦是忐忑,此番為了躲避廣莫手下的追殺,避至此處,究竟是禍?zhǔn)歉?,?dāng)真是個未知。
穿過城門,里面亦是一片漆黑,偶有點(diǎn)點(diǎn)星火,也看不清是何處而來。勉強(qiáng)看到些屋舍,卻是一片靜謐無聲。偶有路人,看到巫女,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遠(yuǎn)遠(yuǎn)退開伏地不起。四下唯有這一行人的腳步聲,又很快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頭的巫女停下了腳步,面前是一座黑幽幽的屋子,沒有半絲光亮。眾人被關(guān)入后,門就在外面被層層鎖上,再無聲息。
伸手不見五指的室內(nèi),倒是很快有了淡淡的光亮,竟是純兒手腕上的珠串發(fā)出的。雖然不足以照亮整個屋子,但大致情形都看得出了。
“幽都,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可有誰知道?”辛茯沒忍得住,目前看來,實(shí)在是有些詭異。
很久都沒人出聲,“我娘說,幽都是個飄滿了夢的地方……”眾人中年齡最小的樟兒小聲道。
似乎有人推了推她讓她閉嘴,樟兒很有些委屈,“我沒有撒謊,我娘就是這么說的……那些夢都是很可怕的夢,若是陷入那些夢中,便再不會醒來,一直被困在里面……”
小姑娘的聲音清清幽幽,聽得辛茯后背發(fā)涼。
次日,眾人在寒冷中醒來,屋子唯一的一扇小窗透進(jìn)晨曦的微光。
有人推門進(jìn)來,“你們,誰先去領(lǐng)死?!币粋€身穿黑袍的巫女,聽起來很是不耐。
樟兒躲在辛茯的身后,辛茯起身,將她護(hù)著,“燒了幾根樹枝,其罪致死?昨夜見貴地城門上懸掛著松枝火把,難不成那些個點(diǎn)火的每日都被處死?”
“牙尖嘴利的,有什么用么?我看,就你吧,出來。”那巫女讓開身子。
純兒幾乎立刻拉住辛茯的手臂,辛茯在她耳邊低語,“沒事,我認(rèn)識其中一個,應(yīng)該還有回旋之地……”
走出屋子的時候,辛茯?qū)⒖M塵和劉思思都仔細(xì)想了一回,怎么想都是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初霞晨曦中的城池,依山而建,巨大的青色石塊砌成的石階和高臺,將屋舍樓宇分割在四處,錯綜卻不亂。大約是接近山頂?shù)木壒?,以松柏居多,其余多是不高的灌木和苔蘚地衣,景致倒是很特別。
有隆隆水聲自遠(yuǎn)處傳來,想來是早前看到的高懸瀑布,難怪空氣中仿佛有氤氳水汽。
“這里景色如此優(yōu)美,空氣好又如此仙氣裊裊,這位姐姐長得一定很好看?!毙淋蛴芍缘赜X得在這里度個假小住一陣,是很不錯的。借此夸贊一番,套話也方便些。
那巫女的腳步果然慢了慢,黑袍中露出的雙眸透出得色,“那是自然。不周之山乃神霄絳闕之地,豈是尋常地方可比?!闭Z氣比之前緩和了不少。
“想來你們的國君,也必然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辛茯繼續(xù)拍馬。
“國君?”那巫女立刻露出不屑,“國君不過是尋常小國用的稱謂,幽都的尊主豈是一般人可以見得?連東極的王到了這里,也要以尊主為尊上?!?p> 辛茯露出欣慰滿足之色,“能在尊主的神仙之地,被神仙姐姐帶著去處死,也算是很圓滿了……”
那巫女露出一瞬笑意,很快又?jǐn)苛巳ィ白彀偷故峭μ鸬?,回頭讓你少些痛苦?!?p> 猛地,一旁的灌木里躥出一個身影,幾乎撞在了那巫女的身上。那巫女不但沒有生氣,反而與身后的幾位侍從一同恭敬地退開一步,微微俯身施禮。
辛茯這才瞧清楚,面前的竟是一頭渾身雪白的鹿。
體態(tài)優(yōu)美宛若冰雪塑成的精靈,而墨色的雙眸晶瑩如?石,一瞬不瞬地望著辛茯。
辛茯看了許久才喃喃道:“別君去時何時還,且放白鹿青崖間……”至于為什么會想到這么一句,不及深究。
“大膽!”身旁的巫女忽然出聲,嚇了辛茯一跳,“竟敢直呼尊主名諱。”
辛茯一愣,將方才一句想了一回,好像只有青崖適合做名字,怎么這么巧就被自己叫出口了?
她心思急轉(zhuǎn)道:“尊主的名字果然與凡俗之人不同,我定是受了此間仙氣,才脫口吟誦此句。想來必是尊主仙姿章華,天地都有感應(yīng)……”
那巫女再欲發(fā)作,卻見那白鹿兀自盯著那女子,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一時也頗為顧慮。
這份顧慮被辛茯看在眼中,又急忙道:“白鹿乃是祥瑞,巫女竟隨隨便便就能召喚,實(shí)在令人嘆服……”
那巫女急忙俯身向著那白鹿,又驚又怒,“奴婢沒有召喚主侍的意思,莫聽此人妄言……”
那白鹿并沒有搭理巫女的意思,反倒提步走到辛茯的近前,徘徊再三。末了,用鹿角輕輕觸碰她的手臂,其狀甚是親昵,才轉(zhuǎn)身離去。
辛茯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鹿兒,自是開心,回頭看見巫女一臉不可思議,試探道:“它是不是腹中饑餓?早知道我?guī)┕优c它……”
“放肆!主侍怎可進(jìn)食普通的果子,便是紫桑蓿也非高崖之巔不食。且從不允人靠近……”那巫女雖口氣不善,但明顯有了顧慮,不再盛氣凌人。
“來人,將她的嘴封了,免得再瘋言瘋語褻瀆了尊主?!鄙砗罅⒖逃腥松锨?,用布條將辛茯的嘴封上,推搡著她急行起來。
很快一行人到了一處高崖,被推著到了邊上,見那崖下騰起煙霧不絕。她低頭看去,那下頭落差十余米處,竟自崖壁上挖出一處平臺,一堆篝火燒得正是旺盛。
她心里一個咯噔,這若是直接推下去倒也罷了,還要扔進(jìn)火堆里烤烤,就實(shí)在令人發(fā)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