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臥室門口的落地鏡子,齊恩思整理好了筆挺的襯衫和西裝,將繪有家徽的袖扣上在了袖子上。
看看自己深邃的棕色瞳孔,以及一絲不茍的黑色短發(fā),他忍不住在鏡子面前轉(zhuǎn)了一圈,只覺得自己豐神俊朗,氣質(zhì)突出,不愧是人中豪杰,這可比上輩子的宅男畫師形象體面多了。
再握住家中僅存的手把嵌銀紅木文明杖,戴上黑色的紳士帽子,齊恩思不禁認(rèn)為鏡中的自己儼然已是個貴族了,一時意氣風(fēng)發(fā),推門下樓。
到了樓下,老管家克林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將一個錢袋放到齊恩思手中,似有所指地說道:“老爺,除去本月可能的生活用度,再加回弗拉爾爵士還來的預(yù)付費用,只有十八枚金幣七銀幣可以用,都在這兒了?!?p> 感覺到管家言語中的提醒意味,齊恩思收好袋子,笑著說:“我會注意的。”
管家依舊不放心地小聲補充道:“您還欠著穆爾先生九十七金幣呢?!?p> “好的,我知道?!饼R恩思鎮(zhèn)定地笑笑。
“愿您來去平安。”
他點了點頭,泰然自若地走出大門,安然坐到了租來的馬車上,車夫立刻驅(qū)車離開。坐在馬車上,窗外景象飛逝而過,他卻感覺不到絲毫顛簸。
不愧是魔法世界的產(chǎn)物。
但齊恩思此時完全不能體會這種舒適。他的面容雖然平靜如常,心跳卻亂了好幾拍。
“九十七枚金幣?”
“九十!七!那么多!”
驟然聽到自己先前一無所知的信息,齊恩思短時間內(nèi)還是有點慌了神。
在這個世界,一枚金幣可以兌換四十銀幣,一枚銀幣可以兌換二百五十銅幣。這種進(jìn)制很古怪,但從金屬的價格上來推測,也不是沒有道理。
而兩枚銅幣,可以買到一磅黑面包。二十枚銅幣,可以買到半磅牛肉。
也就是說,一枚金幣足以應(yīng)對普通家庭一年的吃穿用度,綽綽有余。
而自己,一口氣欠下了普通家庭一輩子都消受不了的金錢!
摩挲著手中的金幣,齊恩思的額角漸漸滲出汗珠,但情緒卻慢慢平息下來。。
自己的年金是月付,每個月是二十金幣,已經(jīng)不算少了。但是貴族的食物和各種生活用品卻是超乎想象的貴,而先前這個身體的主人也喜歡在畫上揮霍,所以不但沒有留下多少積蓄,反而在畫店老板,自己的另一位“朋友”那里,欠下了巨額債務(wù)。
忽然,齊恩思想到一個問題:
“在答應(yīng)不談利息的情況下,為什么這個穆爾那么愿意讓我欠債呢?”
還沒等他想明白,只感覺身下馬車微微一頓,馬夫高聲說道:“男爵先生,新月畫廊到了!”
齊恩思收斂心緒,整理衣冠,走下馬車,踏向了畫廊的院落。
新月畫廊是亞緒城最大也是最知名的畫廊,坐落于納穆河畔北側(cè)的瑪麗女皇大道上,規(guī)模遠(yuǎn)超同濟(jì),與其說是畫廊,不如稱其為一座大宅院。
而由于其風(fēng)景如畫的外院、富麗堂皇的屋內(nèi)裝飾以及頗為體貼的服務(wù),新月畫廊也成為了城內(nèi)許多尚且沒能進(jìn)入上層的新銳貴族和美好人生幻滅的破落貴族們最喜歡的消遣地之一,而每年的畫展也是他們重要的社交時間。
即便心中早有準(zhǔn)備,當(dāng)在仆人的引領(lǐng)下,穿過鳥語花香、數(shù)木繁茂的花園,進(jìn)入畫廊大廳的一刻,還是被閃到了眼睛。
黃金包裹鑲嵌的紅木桌椅、水晶制成的容器、銀質(zhì)的刀叉餐具,再加上無處不在的大放光明的魔法燈,讓整個房屋內(nèi)金碧輝煌,卻又在適當(dāng)?shù)纳收{(diào)配之下顯得并不過于俗氣。黑色木制的階梯盤旋而上,其上雕刻的花木精致得令人發(fā)指。食品琳瑯滿目,仆人們端著各類晶瑩的酒品穿梭在大廳內(nèi)。淡雅恬靜的音樂在空中氤氳,讓人心情寧靜而愉悅。
“齊恩思男爵,我還在想您會不會來呢!見到您真是太棒了!”還沒等齊恩思平息驚訝的情緒,只見一個肥胖但是高大、體態(tài)年輕卻滿臉皺紋的男人已經(jīng)滿臉笑意地迎了上來。
“我也很期待這次晚宴呢,穆爾?!饼R恩思張開雙臂,與他重重?fù)肀г诹艘黄?,擁抱之后又問道:“這次又有什么好的畫作嗎?”
“本來應(yīng)該有您的作品,真是可惜。”穆爾說,“但幸好還有別的優(yōu)秀作品,回頭弗拉爾爵士會介紹給您看的?!?p> 兩人又假情假意地噓寒問暖一陣,穆爾便道了個歉,又去忙碌了。
而齊恩思則開始在大廳里游蕩,看似漫無目的,顧盼生輝,偶爾與一些并不熟識的人扯幾句閑話。但其實在行走的途中,他已經(jīng)裝作不經(jīng)意地把宴會上的種種美味佳肴品嘗了一圈又一圈。
就當(dāng)齊恩思抬著一杯香檳,要進(jìn)行不知道第幾波掃蕩之時,樓上的扶手前傳來了幾下清脆的拍手聲,大廳內(nèi)漸漸歸于安靜,眾人望向了高處。
只見穆爾在扶手前安然站立,開口道:
“各位女士們先生們,很高興能與大家齊聚在新月畫廊,一起參加這一年一度的盛會……”
一陣聚會慣有套話之外,穆爾還例行公事地贊美了可敬的威弗爾公爵,講述了畫廊的歷史、舉辦畫展的目的、介紹了幾名優(yōu)秀的新畫師和作品,話多得讓齊恩思都有點想打哈欠。
貴族還真是事兒多。
終于,穆爾的發(fā)言快要結(jié)束了:“最后,我們請來了來自圣光公會的牧師大人摩爾汗·米奇,讓我們感謝他給我們這次畫展帶來光之主的祝福!”
貴族們紛紛奮力鼓掌,而齊恩思頓時振作了起來。
這個世界既然有魔法,那么有神應(yīng)該也是合理的。從現(xiàn)場的反應(yīng)來看,牧師的身份似乎很受尊敬,說不定他們還真有一些神秘的力量。
只見一位身穿長袖為紅色、身體部分為白色的袍子,脖子上戴著黑色圣帶,滿頭白發(fā)的牧師走了出來。只見他手持一本厚重的《光之贊歌》,默念了一陣,然后用力一揮手,大聲說道:
“主賜福你們!”
然后他便悠然轉(zhuǎn)身,施施然離開了。
看著這位牧師自信離去的背影,齊恩思的臉抽搐了一下。
就這樣?
你這個牧師那么水,你的神知道嗎?
你……難道不發(fā)個光什么的嗎?
然而還沒等齊恩思的質(zhì)疑在自己的心頭成型,一股暖流已然在他的心頭蕩開,涌向了全身。只不過這股暖流一經(jīng)出現(xiàn),立刻就消融殆盡,而留下的只是寒意,以及一種異常別扭、好像這身體不屬于自己的感覺。
感情這牧師還真有兩下子。齊恩思偷偷環(huán)顧,看到周圍的人們都一副享受和愉悅的表情,并沒有其它異樣。
于是在驚喜之余,齊恩思心頭一緊。
看來感到不適的只有他一個人。
這種寒意與別扭,其實這幾天他時常感覺到,只不過一直把這歸結(jié)于自己的穿越和疾病。
但是在這位牧師的賜福之后,齊恩思清晰地意識到事情沒那么簡單。
看來必須得找機(jī)會去找些“神力”,或者魔法,來解決自己身上的毛病。
當(dāng)然,當(dāng)下要考慮的,還是解決眼前的這一攤子事,至少要搞清楚穆爾和弗拉爾想要對自己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