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相隨
“項將軍!項將軍!”出城不過十里,身后便傳來一聲聲的呼喚。項影生一時摸不清頭腦,轉(zhuǎn)過頭來看,卻見是一個容顏清秀的少年正揚鞭策馬而來。
待到那人追上來,項影生怎么看都覺得這人很是眼熟,細(xì)細(xì)打量著他:高鼻梁,丹鳳眼,雙眉入鬢,眉宇間一股子的英氣;只是看起來身形偏瘦小,稚氣未脫。身著的甲胄看起來甚是龐大,因為一路的顛簸,那盔帽滑到前面來幾乎要遮住了他的眼睛。
“撲哧”一聲,項影生笑了起來:“安臨,你怎么這副模樣?!”
“哎呀呀!”安臨扶了扶正盔帽,不好意思道,“急了點,實在是不好意思!”
“是我見了倒無妨,若是其他人見了,豈不是太狼狽?”
“是?!卑才R點頭道,“我一定不會給將軍丟臉的?!?p> “后方壓陣的軍隊如何了?”項影生關(guān)切地問道。
已經(jīng)晉身為項影生副將的安臨,好容易穩(wěn)住了心神,看著自己最最崇拜的主帥,許久才回想起自己方才去做了什么。
“都很好,沒問題!”安臨興奮得眉飛色舞,“雖說此次是那三千禁衛(wèi)軍壓陣,而不是我們的項家軍,但是再怎么講,果然是林機大人的兵,調(diào)教得還真的不錯!”
項影生笑了起來:“那是當(dāng)然的?。≡僭鯓又v,林家也是將門之后啊!”
“那些禁衛(wèi)軍可從未上過戰(zhàn)場啊,他們的腳力卻一點都不慢,這真的是厲害了!”
“禁衛(wèi)軍的訓(xùn)練就是以實戰(zhàn)演練為主的。你想啊,他們保護(hù)的人是東涼最重要的核心人物,這當(dāng)然不能有任何差池啦?!?p> “也對?。 卑才R撓了撓腦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著將軍就是能夠?qū)W到很多!”
“倒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但知道一些總是好的。你在皇陵待久了,很多事情不知曉也是正常的。此次出征,你定能有所長進(jìn)!”項影生斷言道。
“真的?!”安臨開懷大笑道,“那真是極好的事了!”
“你天資聰穎,若不過是那時你恰好在禁衛(wèi)軍中服役,你也不會受到牽扯而斷掉大好前途?!薄澳羌隆?,自然值得就是“俞懷逆案”。提起俞懷逆案,項影生的聲音淡漠了許多。
“將軍……將軍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吧?”安臨小心翼翼地問。
眼前人畢竟是自己仰望天空一般景仰的人,當(dāng)要揭開他的傷疤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有些于心不忍,總是那樣的謹(jǐn)慎,生怕他因此而崩潰。
聽完安臨的問話,項影生并沒有回復(fù),只是看著遠(yuǎn)方的藍(lán)天。
這天真藍(lán),藍(lán)到?jīng)]有一絲云彩,藍(lán)到陽光照得人暖暖的。農(nóng)歷三月的天,微微有些回?zé)?,厚重的甲胄下面,是涔涔的汗水?p> 而安臨,這話一說出口便后悔不已,不知是烈日當(dāng)空的緣故還是因為羞愧,他的臉紅紅的,比黑夜中的燭光還要紅艷,還要亮堂。
他想著,只要項影生不要心里難過便好了,于是沉寂片刻后道:“項將軍……我……你罵我吧。”
誰料項影生仿佛是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才猛然回過頭來,瞪大著雙眼,疑惑地看著身旁的安臨。
“你……你剛剛說什么?你讓我……罵你?”
“項將軍……我……我……對不起……”安臨不安地?fù)崦t棕馬的馬鬃。
“哦?沒事?!表椨吧鷳K淡一笑,“不用這般敏感,雖然曾經(jīng)的我一直介懷,但現(xiàn)在,我也放下了。是陰謀也好,是痛苦也罷,終究是過去了?!?p> “可或多或少,項將軍的心中總是有些憤懣的吧?從當(dāng)時的立場來講,當(dāng)今陛下的父親也是厚待了你們這些所謂的‘叛臣’之后,可是那先帝從未有過這般對待你的?。【退隳懔⑾伦吭焦?,你也未得到分毫獎賞??!”安臨不平道。
項影生聽罷,微微一笑,笑中帶著幾分蒼涼,幾分辛酸。他道:“可他南宮誠,又何嘗不是被迫的呢?他是庶出,他有一個嫡出哥哥也有一個嫡出弟弟,況且他的嫡出哥哥和嫡出弟弟都聰穎勇猛,他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又何嘗不是卑微的呢?外人看來的光鮮亮麗,實際上又是怎樣的悲苦?我們不得而知?!?p> “可是,他如果有一絲的良善,又何至于至死都不愿意給您一絲一毫的賞賜和進(jìn)爵、不和你說一句話,使得將軍您一直靠著微薄的俸祿過活?”
“安臨,我都不這般氣悶,你又何必為我出頭?在皇陵的這幾年清閑日子,你難道沒有相通嗎?”項影生淺淺地說,語氣甚是輕飄飄的,“南宮誠只是偏執(zhí)了些,再加上他心內(nèi)的卑微。若非他那骨子里的自卑,他又怎么可能這般嗜權(quán),嗜權(quán)到連手足之情都不顧的地步呢?只有擁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他才會有安全感,才能填補他心中的不自信。這世間萬千,多少人都有這樣不夠坦蕩的一面,有些人用金錢來填補,有些人用知識和思想來填補,還有些人則用權(quán)力。他不過是選擇了其中一個罷了。所以,我懂他,我也并不怨他。”
安臨聽后,不語也不言,思量了好久,才極其羞赧道:“是我識人淺薄了,讓將軍見笑了?!?p> “你比我小,還算年少,經(jīng)歷得也不算太多,有些事情看不透也是正常。日后見得多了,會好些的?!表椨吧鷮捨恐?,轉(zhuǎn)而又說笑道,“但是話說回來,你自己受得苦也不算少啊,我看你對自己的這一份苦,倒是沒怎么郁悶啊!”
“我……”安臨又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我倒覺得自己這點遭遇不算什么……和項將軍您相比……”
“怎么就不算什么了?!我好歹還是在前線,在干自己擅長的,可你呢?你居然去守皇陵??!大材小用!”項影生沒好氣道,“你雖然作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但是再怎么講也是我父親得意門生,被囚禁在皇陵。唉?!?p> “不過說到恩師……我……我……我什么都沒為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