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的連綿細雨下了好幾天后終于放晴,凰舞在昏昏沉沉中剛掀開眼簾便對上了一雙暗藏憂色的眸子,她不由的心中微暖,臉上的笑意又燦爛了幾分。
小丫頭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清澈、明亮、靈動、盛滿了光輝,鳳騰被那奪目的光芒吸引,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正常的溫度讓他稍稍松了一口氣。
“讓你擔心了?!被宋韬雎缘裟侵桓墒莸氖终茙淼臏責崛崧曅Φ溃皇沁€不等她再多說些什么,面前的少年便一溜煙跑了出去,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著遠去的那抹身影凰舞微微一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屁孩這是害羞了嗎?為何耳朵會那么紅?
懶得琢磨小帥哥的心理活動,凰舞活動了下四肢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頓覺通體舒暢,不由得她舒服得瞇了瞇眼,這古代的空氣質(zhì)量當真不是蓋的,想必能多活個好幾年,只是還不待她沉迷多久便被目前的生活環(huán)境打擊了個徹底。
二十平米左右的廟宇有一半屬于露天狀態(tài)剩下的一半積滿了蜘蛛網(wǎng),破敗老舊的神像孤零零的擺在正中央看起來分外蕭索,桌腿長短不一的供臺上放著一只豁口的茶碗,茅草堆成的床對面是用幾塊破布擋住的窗戶……看了半天凰舞苦笑一聲,突然覺得:比起小鳳騰當下的生活狀況,似乎原主也沒有那么慘了,至少她吃喝不愁。
“快吃吧,今天有白米粥?!本驮诨宋枰а狼旋X再一次無力吐槽老天不公之時,鳳騰端著一碗熬得濃稠清香的米粥走了進來,剎那間冷清的破廟便多了幾分暖意。
凰舞實在是餓急了,也顧不上矯情白米粥的來源,迫不及待的接了過來送到嘴邊,這碗粥是用白米和紅棗熬制而成的,吃起來格外的甜軟,一口粥吞了下去,那溫暖的感覺從喉嚨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回味品嘗著米粥的可口,眼角的余光卻在不經(jīng)意間掃向了身旁的少年,看著他目光灼灼盯著她嘴邊的米粥,稚嫩的小臉上少了平日里的老沉多了幾分期待。
她突然間便再也下不了嘴,他們非親非故,這個少年任勞任怨的照顧了她好幾天已屬難得,吃白食已經(jīng)很自私,如今再吃獨食?哎,似乎真的有些說不過去。
“我吃不下了,給你吃吧?!被宋枳隽税胩煨睦锝ㄔO將剩下的半碗粥送到鳳騰的面前,她知道他不會嫌棄,在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里,這半碗粥無疑是那山珍海味。
干瘦粗糙的小手端著半碗粥放在自己面前,鳳騰突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剛才他已經(jīng)努力壓下了心中的渴望,只是面對好久不曾吃到的白米粥,他依然不能免俗。
錯愕半晌后他瞇著細長的鳳眼定定的看著凰舞,她黑亮亮的大眼睛明亮純凈好似那夜晚的星星,潔白整齊的兩顆小虎牙在那張黑瘦的小臉上分外顯眼,卻也平添了幾分可愛,他突然就不想再糾結(jié)其他,毫無心理障礙的接過那半碗粥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動作干脆利落夾雜著幾分斯文。
“小鳳騰:以后相依為命怎么樣?”凰舞十分喜歡鳳騰干脆利落不扭捏不做作的性格,因此她直言不諱的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盡管從進了這座山神廟她就沒打算現(xiàn)在離開。
鳳騰拿碗的手微微一頓,繼續(xù)慢條斯理的將碗中的白米粥喝完,這是一個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話題,他以為她只是暫住卻不想她一開口就是相依為命,這個答案一旦確定就是一生的承諾,他還需要好好考慮一二。
時值黃昏,初秋的夕陽之光格外的血紅,恰好從屋檐落了下來,照在鳳騰的半邊小臉上增添了一抹艷色,看著他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凰舞也不催促,反正她是打定了主意暫時不會離開,并不是非這座破廟不能容身,她只是不想離開這個少年,說不來為什么,就覺得他格外順眼。
等到夕陽最后一抹余暉消散在大地,鳳騰才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抬起頭,幽幽的說了一句:“我很窮,會挨餓?!鄙倌甑哪抗庥行碗s,擔憂中夾雜了一絲期許。
“世上無難事,我們不會一直窮下去的?!被宋柘胍膊幌牍麛嗟幕卮鸬溃抗庹J真且堅定,仔細聽頗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味道。
“你知道相依為命的意思嗎?”鳳騰直勾勾的看著凰舞眼神分外悠遠,他想起了他的秀才養(yǎng)父,曾經(jīng)數(shù)次說過相依為命,還不是因久未中舉積郁成疾丟下了他,這個剛認識幾天的小丫頭才幾歲,她懂這句話背后代表的含義嗎?他不敢輕易邁出那一步,他害怕得到后再失去的孤寂。
凰舞微微蹙眉,她不喜歡鳳騰那種飄忽不定的眼神,雖然不知道這少年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不過既然在破廟之中勉強度日,他的童年生活可想而知,看著他故作鎮(zhèn)定老沉持重的模樣,她突然有些心疼,這要是讓前世那些一直評價她看似多情實則無情的人知道,只怕要瞪掉眼珠子,大呼一聲:心疼這個詞絕對不符合凰大小姐的氣質(zhì)。
“少年,不要懷疑姐姐的誠意,從此刻開始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自此貧窮富貴姐姐都會陪著你?!被宋璐浇且还?,稚嫩的面容有點痞氣卻又格外認真。
“好,相依為命,不過我是小騰哥哥?!币恢眻詮姷纳倌杲K于露出了幾分脆弱,眼眶微紅,他抬手重重的摸了摸凰舞干枯的發(fā)頂,轉(zhuǎn)身朝廟外走去,毫不遲疑。
凰舞呆愣在茅草堆成的床鋪上久久不能平靜,這算什么?調(diào)戲嗎?似乎也不是,還小騰哥哥?凰舞只是心中喊了一聲就忍不住掉了二斤雞皮疙瘩,她恨恨的沖門外嘀咕了一句:傲嬌的小屁孩,便氣呼呼的又睡了過去,她的身體還沒有好利索,在沒藥可吃的情況下,只能用睡覺來養(yǎng)病。
這一年鳳騰十二歲,凰舞十歲,他們在山神廟內(nèi)以相依為命為由定下一個看似荒唐的承諾,只不過這一諾便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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