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夜色深深訴衷情（五）
第十八章夜色深深訴衷情（五）
“我……”蕭皇后鮮少見武德皇帝在自己面前如此，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想大聲反駁，又發(fā)覺竟然是無從說起。
原來他竟是如此看待她的？他對她的怨恨竟然如此之深？
可是，不該是這樣的啊……
辜負(fù)她的人是他，疏遠(yuǎn)她，冷落她的人也是他，不是嗎？他有何臉面像個苦主一般，如此質(zhì)問于她？
“怎么？無話可說了？”武德皇帝嗤笑道。
“說？皇上要臣妾說些什么？什么話不都讓皇上說完了嗎？”蕭皇后緩過神來，一臉嘲諷地反問道。
武德皇帝眸光微沉，靜靜看著眼前的女子，那如牡丹花般嬌艷的容顏依舊，卻已然不是當(dāng)初那個他所傾慕的女子了。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蕭嬛，這么多年了，朕一直都想不明白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曾經(jīng)你說此生最向往的是如師父師母那般，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當(dāng)年，你親手將鄭媛送上了朕的龍床，還對朕下了迷情香；而如今你迷戀權(quán)勢，朕就想啊，你要權(quán)勢，那便給你權(quán)勢吧，可你為何還是這般不得展顏？”
“蕭嬛，是你變了，還是朕變了？能給的，朕都給你了，你好自為之吧?！?p> 武德皇帝說完，深深看了蕭皇后一眼，拂袖而去。
蕭皇后挺直的身軀在他走后，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她踉蹌了幾步，險(xiǎn)些摔倒在地，所幸紫鵑恰巧從門外進(jìn)來，趕忙上前扶住了她。
“娘娘，您這是怎么了？”紫鵑扶著蕭皇后在一旁貴妃榻上坐下，一臉擔(dān)憂地問道。
“紫鵑，難道本宮真的錯了嗎？”蕭皇后神色茫然，語氣凄苦。
“娘娘沒有錯，錯得是皇上！”紫鵑答道，一臉憤憤不平，“皇上他完全不懂娘娘的苦心。娘娘怎會不疼愛公主？只是苦于太后相逼，不想他們母子不和罷了?！?p> “是啊，連你都能看得出來，為何他就是不能明白本宮的苦心呢？”蕭皇后神色恍惚，喃喃低語，“他怎么能如此誤解本宮？本宮這么做都是為了他，他為何就是不懂？”
“娘娘……”
“當(dāng)年他借著太后之勢初登大寶，朝廷內(nèi)外不服他的人比比皆是，那時候若他們母子不和，他該有多艱難。而太后素來不喜本宮，本宮又怎么忍心成為他們母子不和的因由？所以太后要朝陽，本宮縱然有萬般不舍，也不好面上忤逆了她。本宮心知太后一直不喜歡本宮，但不曾想她會把這不喜用在了朝陽身上，硬生生把她養(yǎng)成了如今這個樣子?！?p> 蕭皇后說著，精致的臉上滿是痛苦神色。
“沒有人知道，本宮看著有多心痛！朝陽其實(shí)本性并不壞，只是被太后刻意嬌慣縱容，才有了如今這般驕橫無理的性子，只要以后多加勸導(dǎo)，她會變好的。只是本宮不曾想到，他會如此看本宮，以為本宮是故意放任朝陽不管。那可是本宮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女兒啊，本宮怎會不喜？”
“娘娘其實(shí)比誰都疼愛公主，這些奴婢都懂。”
“朝陽剛被太后抱走那頭幾年，本宮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多關(guān)愛朝陽，可是本宮越付出關(guān)愛，太后那邊便越變本加厲地對她，本宮也是不敢??！后來久而久之，朝陽待本宮便如仇人般，與本宮越發(fā)疏遠(yuǎn)了。”
說起當(dāng)年，蕭皇后心中滿是苦澀。世人只看到她獨(dú)攬后宮大權(quán)，風(fēng)光無限，誰又能看得到她心中的苦楚，她的無能為力，她的委曲求全？
“奴婢知道娘娘心里苦?？苫噬蠀s偏偏還要如此誤解娘娘，傷害娘娘，奴婢替娘娘不值！”紫鵑面帶怒意，語帶不平，“當(dāng)年那鄭貴妃的事娘娘這樣用心良苦，皇上卻不能體諒。還反過來怨怪娘娘，奴婢真的是氣不過！奴婢……”
“鄭貴妃……”蕭皇后苦笑，憶起當(dāng)年之事，神色越發(fā)凄楚，“哪個女子會愿意送其他女子上自己丈夫的床榻？當(dāng)年本宮也是逼不得已，不這樣，鄭太后怎么會愿意真心扶持他，還有鄭家，當(dāng)年若沒有鄭家相助，他如何能坐穩(wěn)皇位？本宮委曲求全，為他做了這么多，他為何就是不懂？”
“奴婢看皇上不是不懂，而是對娘娘不曾用心，若換成穆貴妃，皇上又豈會……”紫鵑說著，似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跪了下來，“奴婢該死！奴婢一時口無遮攔，請娘娘恕罪！”
蕭皇后似被人戳到了痛處，神色難堪地?cái)[了擺手，“紫鵑快起來吧，你沒有錯，你只是說了實(shí)話而已！如今本宮身邊也只有你能對本宮說實(shí)話了，當(dāng)年要不是你……”
蕭皇后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盈盈美目之中，似有沉寂已久的痛楚在其中翻滾。
許久之后，她才嘆了一口氣，道，“算了，過往之事不提也罷。是本宮糊涂了，他不過三兩句話，本宮就誤以為他心里仍有本宮的一席之地。哼！本宮怎么就忘了，他的心哪，早就給了那個人了，哪有本宮的半點(diǎn)位置？”
“娘娘別想了，往事傷人，奴婢只要一想起那一晚的娘娘，奴婢就感到心痛難當(dāng)。這天下之人只看到娘娘的風(fēng)光，誰又能體會娘娘曾經(jīng)的苦楚？娘娘，您不該心軟，你該多愛惜自己才是啊！您若不愛惜自己，誰又能真心愛惜娘娘您呢？”紫鵑說著，一時酸楚，竟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傻丫頭，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一切都過去了，本宮如今已是一國之母，風(fēng)光無限，再也不是當(dāng)年那個任人欺辱的弱女子了！本宮很慶幸，當(dāng)年帶了你進(jìn)宮。這么多年了，至少還有你，替本宮記著當(dāng)年的事，當(dāng)年的恨！那種恨那種痛，本宮如何能忘？如何能忘！本宮有什么好愧疚的，比起他當(dāng)年做的事情，本宮這些又算得了什么？當(dāng)年是龍昊天他欠我的，這是他欠我的！”
蕭皇后雙手緊握在側(cè)，話語間帶著濃濃的恨意，心中那隱藏得幾乎被遺忘的往事，被紫鵑幾句話挑起，那難堪和仇恨的火焰，就如這鳳儀宮常年不滅的燭火一般，越燒越旺，久久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