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續(xù)1
即使是強大的破冰船在這種天氣下也無法繼續(xù)前進,格陵蘭島附近存在著不少水下冰山。
船艙里的曼切斯不安地反復(fù)搓著手,果然越靠近地球的最北方天氣越極端。
還好船艙里的備用食品足夠多,船長也知道不能在這種地方呆太久。
“等到海滋消失,立刻朝前走?!贝蟾憋@然很精通中文。他的嗓音十分雄壯,莫名給曼切斯帶來一種安全感。
海面上突然下起了大雪,而海滋也不應(yīng)該在這種地方出現(xiàn),這種光學(xué)現(xiàn)象需要空氣層與海水產(chǎn)生較大溫差。
但是這片海域的一切都是冰冷的,不可能會出現(xiàn)較大溫差。一場大雪,加上極寒冷的風(fēng),海面很快結(jié)成了一塊塊支離破碎的冰。
破冰船的甲板上都積滿了皚皚白雪。
出生于法國的曼切斯雖然沒少見過大雪,但是像這樣的雪他也是第一次見到。
純白色六角形的雪花,不帶一絲雜物,純潔的甚至有些不合時宜。幾乎所有船員都出來享受這場雪,雖然可能被凍傷。一共十九個船員加上大副和船長還有曼切斯,二十二個人都聚集在甲板上。
海滋在慢慢消失,大雪緊接著停止了,極北之地的嚴寒逼得每個人都走進了船艙。
是時候繼續(xù)航行了……
“報告船長,冰層太厚,無法繼續(xù)前行?!贝蟾痹跍y試了冰層厚度后來到駕駛室匯報情況。
這位英國船長是退役的士官,曼切斯還沒有像他這么冷靜的人。
破冰設(shè)備在船艙底部,大雪后的海面冒著層層冷氣,化冰工作在進行著,但是極寒的空氣瞬間將破開的冰塊凝結(jié)在一起。
原本四分五裂的冰面,又結(jié)成了整塊冰塊。船員變得十分煩躁,這里的冷空氣讓他們很難呼吸,加上工作的手指只戴著絨毛手套,手指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腫大……
船長命令暫停破冰工作,等到海風(fēng)強度降下來,那時再繼續(xù)前行吧。
陰沉的天空,時刻變化的天氣總會導(dǎo)致一些極端現(xiàn)象。
曼切斯從船艙里出來透氣,船艙里充滿了煤炭的氣味,這艘船可能就是這整個地區(qū)最暖的地方了吧,曼切斯不忘拿出他的隨身筆記記錄這里每一個天氣現(xiàn)象。
在這里停留的第三天,船上出現(xiàn)的躁動,破冰任務(wù)還沒有取得任何進展,誰也沒有料到路途上會遇到這種情況。船上的煤炭顯然不夠用了。
這艘船是蒸汽式發(fā)動機,沿用了它退役前的那整套發(fā)動機,所以隨著船上取暖用去的煤炭越來越多,船長和大副開始緊急計算了整個路程需要的煤炭。
“從今天開始,船上的供暖會取消?!贝蟾毙剂舜L的決定。
曼切斯看出來了,這個大副是溝通船長和這些船員的中介,畢竟船員大多數(shù)都是黑發(fā)中國人。
大概是中國人比較好雇傭吧,他們的國家還處在戰(zhàn)爭中,曼切斯想著。
船長室里一陣喧嘩,對于這個決定不少人開始抱怨,在這種極度寒冷的天氣下,斷掉供暖在老船員看來是很危險的,沒有人可以抵御這種程度的寒冷。
曼切斯畢竟是求著船長帶上了他的,所以他在船上沒有說話的地位。他只能選擇服從。
他們還是低估了寒冷……
極北之地的夜晚和白天沒有什么區(qū)別,船長一直等待著堅冰融化。
曼切斯每天都會來到船長室,極端的天氣下,船長室里也結(jié)著著小冰屑。
從船長每天的嚴肅表情可以看出,破冰的形勢變得更加嚴峻了,整艘船體都陷入了冰塊里面。雷達儀器掃描顯示,船體擱在巨大的冰塊中間。
看似船體被整個卡在冰塊中,船長眉頭緊皺,這種程度的厚冰很明顯無法破開。
被緊急召集來的大副也是束手無策,站在這里的是兩個資歷很深的人,曼切斯不敢質(zhì)疑他們的想法,對權(quán)威的認同已經(jīng)植根于這個人類學(xué)家觀念中。
極端的天氣,加上晝夜的倒替不明,船長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情況,求救信號雖然一直在向周圍發(fā)送,但是希望十分渺茫,這是一塊無人領(lǐng)域......
一向沉穩(wěn)的船長擺弄著船體設(shè)備,越是這種時候,身為船長越是不能表現(xiàn)慌亂,這樣才能穩(wěn)住船員。
曼切斯從船長室里走出來,他向看看海面的冰已經(jīng)到達什么程度了,能夠?qū)⒄S騼鼋Y(jié)的寒冷,會是多么恐怖。
在甲板上的另一側(cè),一個中國船員跪在甲板上,這種時候也只有神能給他安慰了吧。
盡管船長還沒有宣布現(xiàn)在船體的情況,但是船員都是了解這位老船長的,越危險的境遇這位船長就會越晚告知他們,仿佛最后時刻就是告訴他們死亡即將到來......
曼切斯是個害怕死亡的人,但是他的抗壓能力遠遠超過了同齡人,面臨危險時總是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一身寒氣的曼切斯再次出現(xiàn)在船長室,船長和大副還在討論,船長室里濃濃的煙味,都是兩個嗜好吸煙的煙鬼。
“船長,我建議棄船上最近的島?!奥兴闺m然年輕,但是穩(wěn)定的判斷力讓他順利考進了巴黎大學(xué)。
船長和大副轉(zhuǎn)過身看著這個魁梧的小伙,曼切斯看到了英國人式的黑眼圈,看起來他們都沒睡好。
儀表盤上赫然是一張地圖,曼切斯走過去拿起了這張老舊的地圖,有些線條已經(jīng)被腐蝕的快要看不清了,但曼切斯看得出這張老地圖一定出自勘探者之手。
那些精確的地理數(shù)據(jù),曼切斯曾經(jīng)選修過這門課,雖然不是很精通,但是基本的勘測數(shù)據(jù)還是懂得許多。
船長看他的眼神十分怪異,更多的是自責,畢竟是他答應(yīng)曼切斯跟隨他的船來到這里的,大副有些吃驚,沒有想到除了自己和船長還有人能如此冷靜的出現(xiàn)在這里。
船長下了決定,”這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了?!?p> 曼切斯想知道為什么船體突然陷入了這么巨大的冰塊里。
大副嘆了口氣。
“我們并不是什么科考隊,或者說我們是非法貨運的船只,“大副頓了頓,”我們都是沒有工作的退役軍人,退役后聽說這樣偷運十分賺錢,于是我們就組建了這支隊伍,為了躲避稅金,我們只會航行這條鮮有人的航道,但是之前幾次經(jīng)過這里都沒有出現(xiàn)這樣的事?!?p> 曼切斯從上船那時起就開始懷疑這支“科考隊”,沒有隨隊的醫(yī)生,就連最基礎(chǔ)的科考內(nèi)容都沒有,這個偽裝實在低端。
船長看著這個小伙,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們接到了一項生意,雖然還是走老的航線,但是對方開出的價格是我見過最高的,100萬盧布,這樣的金額足夠我們環(huán)游世界一周了,但是這個俄國佬讓我們?nèi)ザ砹_斯最北端的海域接貨。運送地點和貨物也沒有告訴我們?!?p> “我們在星期五早上出發(fā),按照原來的航行速度,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拿到需要運送的貨物了,該死的天氣害的我們丟掉了一個大客戶?!贝蟾辈煌5谋г?。
“這里是格陵蘭島附近,由于極端天氣,這里沒有確定的航道,每年在這附近產(chǎn)生的冰山可以達到一萬座數(shù)額。
根據(jù)雷達掃描和聲吶探測數(shù)據(jù),船體的正下方正在形成一座新的冰山。”船長說的很平靜。
曼切斯震驚了。
“一座冰山……”
“是的,一座冰山,并且它還在以一天幾噸甚至幾十噸的量在增大?!?p> “這艘退役的軍艦是真的要徹底留在這里了,”這個魁梧的英國男人掐滅了手中的煙?!按蟾?,通知所有的船員,告訴大家賭命的人,收拾好東西。”
大副應(yīng)聲去了船艙底部。
“我真佩服你的勇氣,小伙子,你現(xiàn)在很可能在這里賠上性命?!贝L看著大副的背影,突然對曼切斯說話。
曼切斯攤了攤手,“還有比目前更糟糕的情況嗎?”
“如果能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請你喝酒,那是我珍藏多年的老酒了?!贝L似乎十分欣賞這個法國小伙。
“我們沒有必要在這里賠上性命,”曼切斯突然看著手中的地圖。
“是啊,我的命可是從戰(zhàn)爭中爬出來的。”船長輕笑著,“你也注意到了吧,地圖上的中心就是當時勘探員的休整地,那里應(yīng)該有我們要找的東西?!?p> 果然是位老船長。
突然船體一陣搖晃,曼切斯沒有站穩(wěn),側(cè)身摔倒時,船長拉住了他。
發(fā)生了什么……
這種震感,能讓整艘船震動的力量,這艘退役的軍艦上還帶著平衡裝置。
船長狂奔出船長室,曼切斯跟在他身后,甲板上聚集了所有的船員,強大的震感讓他們急忙跑到甲板上一探究竟。
劇烈的震感突然消失,曼切斯臉色蒼白,因為這種程度的震感只能來自冰面的正下方。
冰山會動嗎?
甲板上的船員頹廢的走回船艙,他們滿臉失望的神情。他們都知道不離開這艘船,一但食物吃完的那一天,就是他們的死期。
“都別動?!贝L大吼的聲音。
曼切斯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了一跳,他也有了預(yù)感,一種源于內(nèi)心恐懼的預(yù)感。
又是一陣震動。
“零境嗎?”船長從腕后拿出那把軍刀,那是他在軍隊時的刀。
曼切斯以為足夠了解這個魁梧的軍人了,但是他還沒有見過這么慌亂的船長。
“零境,什么是零境?”曼切斯著急的問,他想知道能讓這個男人害怕的東西會是什么。
船員們也能夠感受到這種震感,比起這個,他們更畏懼這個老船長的吼聲。
偌大的冰面開始大規(guī)模蒸發(fā)出層層水蒸氣。
“所有人回到崗位上去,混蛋們,是時候啟動破冰設(shè)備。”
這些船員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聽船長的命令,他們利索的四處奔走。
曼切斯完全搞不懂這個神經(jīng)船長的做法了,為什么突然開始破冰工作了,明明馬上要放棄這艘船了。
“我改主意了,運氣好的話,今天就能離開這里了。”船長掩飾的恐懼下是孤注一擲的堅定。
“英國佬,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要做那些徒勞的事了?!甭兴篃o法理解這個船長的做法。
“軍人不會撒謊,我不會開玩笑,零境來了,這是我們的希望,但是也可能是絕望。”船長收起了軍刀,“我答應(yīng)過這船上的所有人都要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但是在這之前,希望他們相信我,讓我任性一次!”
“任性不應(yīng)該從你這個船長口里說出來,繼續(xù)呆在這里所有人都會死!會死的!”曼切斯對死亡這個詞突然感到離自己這么近。
“是的,之前是這樣,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因為它來了?!贝L朝著船長室走去,“零境真的來了?!?p> 這個瘋子!這個英國佬瘋了嗎?曼切斯憤怒地撕碎手上的地圖,他無法說服船長那么這東西就是廢物。
冰面上的霧氣越來越重,這種突然發(fā)生的天氣現(xiàn)象曼切斯從沒見過,這是大量冰塊同時融化產(chǎn)生的水蒸氣遇到冷空氣。
是什么樣的熱源會讓這么巨大的冰塊迅速溶解。曼切斯還在氣頭上,他明白船長的使命,但是他認為這是十分不明智的舉動,只是那個“零境”到底是.....
“吱......嚓?!本嚯x船體幾十米的海面上,冰塊瞬間被撕裂,強暴的力量帶來了劇烈的震感。曼切斯見到了自然的力量。
雷達和聲納上顯示厚度達到至少三十米的水下冰層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以至于聲納數(shù)據(jù)顯示得追不上融化時間。
船長開心的搓著手,這是從這里離開的契機,同時他也在擔心什么......
海面上巨大的冰裂縫似乎成為整片海域呼吸的缺口,令曼切斯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大量的浮游生物慢慢的向裂縫靠近,曼切斯是人類學(xué)家,但是他很好奇,為什么這么多的浮游生物能在這里生存下去。
裂縫下出現(xiàn)了海水,有的海水溢出了冰面,那些溢出的海水一觸碰到冰面瞬間就消失了,冰面隨即出現(xiàn)大面積融化,甲板上的船員集體歡呼起來。
那些聚集在裂縫處的浮游生物慢慢消失地差不多了,海水變成了微綠色,曼切斯地直覺告訴他,這些浮游生物死后的血與海水混合了。
“上帝保佑。”此刻的曼切斯感受到了真正的恐懼,海面下藏著讓這里所有生物都害怕的東西!
曼切斯跑向了船長室。
船員們看著逐漸浮出冰面的海水,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奇跡吧,上帝不讓他們這幫人死在這里。
當氣喘吁吁的曼切斯出現(xiàn)在船長室時,大副正在看著儀表上的冰山變化圖,那種極快的消失速度,一定不是這個世界上該有的現(xiàn)象。
“船長,船艙底部溫度過高?!蓖蝗挥窟M來一個船員,曼切斯從他臉上看不到剛才的興奮,那種慌張又爬上他的臉。
“為什么會這樣,看來是真的。”船長突然下令,“通知所有人在甲板一側(cè)集合?!?p> 曼切斯沒有猜錯,這種高溫來自海底,但是當高溫穿過冰層時,這整艘船都會瞬間被融化。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p> 海面上的冰層都已經(jīng)支離破碎了,船長啟動了發(fā)動機,從這里出去的唯一機會,沒有人愿意放棄。
搏命嗎……
船艙底部的鋼板慢慢被融化,綠色的海水滲透進了船艙。
甲板上的船員聚在一起,他們知道老船長還有辦法。
“愿主保佑,讓這該死的零境離我們遠點吧?!贝L指揮所有船員直接啟動的動力裝置。
船身慢慢頂著周圍的碎冰朝前駛?cè)?,船身周圍的加裝的鋼板在不斷腐蝕。
這艘退役的是軍艦還保留著戰(zhàn)爭時期留下的傷痕,但是現(xiàn)在都化為了鐵水,融入了海水中。
鐵銹的味道,還有沒有散去的水蒸氣霧,曼切斯感覺有些呼吸困難。
啟動裝置已經(jīng)啟動了一分鐘了,停在這里幾天后,船身終于動起來了……
濃霧中,曼切斯仿佛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站立在冰面上的身影。
那不是船員,曼切斯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清楚了。
冰面上的人還在那里,只不過水霧太重遮住了視野。
這種地方除了這艘船上的人,難道還有別人嗎?
隱約的,曼切斯看到那個身影腳下的冰塊融化了……
船體進入了高速航行,曼切斯只能看到一個很小的點,那到底是不是人呢?
“船長,船艙底部和中部都被腐蝕殆盡了,海水滲進來了很多,這里的海水還有極強的腐蝕性?!贝蟾庇^察船體后回到了甲板上。
“這艘船大概還能撐住多久?”
“最多兩個小時!”
曼切斯知道兩個小時遠遠不夠,他們還在濃霧中,雖然遠離了高溫的中心地帶,但是海水的腐蝕性還是沒有變化。
雪,又下雪了。
“怎么又開始下雪了?”大副也是疑惑。
船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曼切斯想知道“零境”到底是什么,但是當這場雪降臨的時候,幾天前的情景又要重現(xiàn)嗎?
船體突然爆發(fā)出一聲巨大的聲音,船體兩邊的鋼板突然掉落。
“嘶嘶嘶~”那些掉入海里的鋼板瞬間被海水腐蝕,曼切斯覺得兩個小時都撐不住了。
濃霧中的船員害怕的聚集在一起祈禱,他們本是中國人,但是一直在海外接受了基督教的思想。
可是這種時刻耶穌真的會響應(yīng)他們嗎?
海水震蕩的聲音,還有……水滴聲!
這種清脆的水滴聲,微小但是恰好能給人聽得到。
曼切斯回頭看著這些祈禱的船員,他們似乎沒有聽到這種聲音,船長還在調(diào)試船體設(shè)備,試圖讓這艘船堅持更久。
難道只有我能聽到嗎,還是這就是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