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惡趣味
“嗚嗚......”
到處都是啜泣聲。
縱然又布了兩層結(jié)界,時染還是不放心地讓士兵們捆上布條。
排列整齊的士兵往結(jié)界里沖的模樣太可怕了。
陸將軍:“今天早上來的時候,一直是固定的小隊送食,昨晚歸來的時候尚且沒有異樣,是在夜里去的。少主可還記得那幾具死者?他們身上的皮膚爛盡了,翻開的皮肉里內(nèi)臟都不完整,骨骸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細孔......這個病毒會吃碎人的一切?!?p> 陸將軍生的粗獷,絡(luò)腮胡野性十足。常年邊疆活動曬得黝黑的臉上此刻如死灰一般,魔怔的神色剛退盡,他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回想和眾士兵一起往里面撲地景象,陸將軍費勁地解釋:“感染者看到尸體很害怕,他們抬頭跟末將對視地時候只聽耳邊有人喊救命......”
時染:“知道了?!?p> 她憂心忡忡的,封千里和邊赤走過來的時候才微微抬臉。
感染者......
她當然記得街道上那幾具尸體,就在此刻透過結(jié)界她還能看到街道上那幾具......結(jié)界不攔她的視線。殘破的樓被喪失理智的感染者觸碰,屋頂撐不住往下倒,砸在街道上,砸到尸體上,血塊瞬間占了一片小天地。
這模樣太惡心了。
時染記性不差,臥龍河里打撈起來那一句蠻族姑娘的尸體雖然狼狽但還沒到?jīng)]有形態(tài)的地步。
這是什么情況,病毒強化了?
還有與感染者對視就受蠱惑又是什么情況,為什么感染者想盡辦法把人引進去?
“少主?!标憣④娮Ьo了拳頭,身軀微微發(fā)顫。
他不是傻子,身處掌握生殺的位置時間太久,陸將軍清楚地明白優(yōu)柔果斷的弊害。此刻感染者統(tǒng)統(tǒng)跟失心瘋似得,喪失了理智。且不說北疆沒有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即便有,北疆的醫(yī)療物資也不夠,還有那么多士兵上戰(zhàn)場,說起來有違人理,卻不得不承認這種時候士兵的性命確實是比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累贅更重要的。
因此對付這些已經(jīng)瘋魔的感染者,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們一次性除掉。杜絕再次感染的可能,避免造成更大的危害。
思及此處,陸將軍的聲音雖仍然顫抖卻不可置疑:“少主可想好什么時候除掉感染者?”
“什么?”時染一愣,方從結(jié)界收回視線,腦子里思緒萬千。
她滿身的肅殺尚未來得及收斂,猝不及防對上陸將軍委婉的卻堅定的話。
陸將軍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沒了半分猶豫,感染者的悲鳴從他腦海中散去,頭顱只余時染一擊帶來的痛覺。
他又成了那個殺伐果斷的戍邊將軍:“少主當早日除掉感染者,越早越好,避免夜長夢多?!?p> 感染者......
時染反應(yīng)過來,又下意識往新世界掠了一眼,仿佛陸將軍這句話能叫里面的人聽到似得。
她不意外陸將軍的想法,事實上就在她把陸將軍從結(jié)界里拽出來的時候腦子里第一想法也是這個。
殺了他們......
不能讓感染再繼續(xù)下去了。
他們已經(jīng)瘋了,已經(jīng)沒了人樣,無藥可救......
不如殺了,不能因為他們死更多的人。
這才是一代帝君應(yīng)該有的思慮。
“不行?!睍r染理了理黑袍,垂眸看不清思緒:“陸將軍,你帶大家在這里看守,雖然我布下結(jié)界,但以防萬一,還要你們在這里多待一會,等我們回來?!?p> 封千里許是看時染整理的敷衍,上前來幫她重新系黑袍的帶子。他半環(huán)著時染,微側(cè)著腦袋,起身時候在女帝的耳邊落了淺淺一吻。
陸將軍一聽時染這話就急了,全然不記得自己同樣有過的猶豫。他的腳踩到斷劍,不知是哪個士兵掙扎之際留下的。
“陛下!”陸將軍甚至顧不得再偽裝,反正結(jié)界外的平民百姓也聽不到:“陛下心系百姓末將可以理解,若是陛下不忍,一切末將代勞即可?!?p> 新城的百姓迷茫地看著結(jié)界,這層淡紅色的墻里面是什么東西,他們?yōu)楹斡浀脛倓偮牭接H友的哭嚎?迷糊間好似看到無數(shù)似陰溝里爬出來的人瘋狂奔過來的模樣。
這倒是記得不真切。
他們抽抽噎噎,始終覺得那股悲傷仍然縈繞在周圍。
已經(jīng)有人從地上起身離開。
“發(fā)生了什么?”
“不知道,少主不是說了不能靠近這里?”
“我記得昨天這道墻還在以前糖果鋪那個位置,怎么今天看不到糖果鋪了?”
“無妨,少主可能需要更多的地方安置生病的人......”
生病的人,這是百姓們對感染者的統(tǒng)稱。
感染者初被感染就被隔離,甚至于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他們生的是什么病。
還有人在小聲念叨:“豆腐西施到底什么時候出來,好久沒看到他,我都不想吃豆腐了?!?p> “可能這次風寒比較嚴重吧......”
這一聲聲都叫陸將軍和時染這些靈力豐沛的人聽得真切,雙雙默了。
“陛下!”陸將軍懊惱地敲打腦袋。
自從時染空降北疆,所行之事幾乎沒有紕漏,他不信時染是那種不顧全大局的人。
他這個時候才留神看封千里。
作為時染帶來北疆的人,封千里受到戍邊將士的廣泛關(guān)注。
這個男人風華絕代,與時染舉止親昵,實叫人難以不多想。
帶著情人來邊疆,以至于戍邊將士們起初怒不可遏,還當時染是來度假的。
若非后來封千里的所作所為也實在不同尋常。
他現(xiàn)在殷切地看封千里,把勸服時染的重任一并壓在了他身上。
封千里注意到他的視線,似笑非笑地瞧了過來。
收到這個企圖讓他吹枕邊風的信號,封千里頓覺有趣,挑了挑眉,嘲弄意味盡顯。
“將軍,在這地方我還是希望你把陛下這兩字忘得徹底?!睍r染不贊同道,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我非感情用事之人,你不覺得這次感染來的詭異?我若輕而易舉把他們除了,又怎么知道下次什么地方會再次爆發(fā)這種病毒?”
“末將......”
“不必憂心。”時染雖算溫和卻不容置疑道。
封千里搭著她的肩,突然往她耳邊吹氣。
酥意從脖頸爬起,比方才的緊繃還要充血的青筋凸起。
時染伸手抵住封千里的頭,清冽的眸硬生生被突然起撩撥心思的夜君打了裂隙。
陸將軍:“......”這男人是當他眼瞎嗎?
女帝本身也覺得不可思議。
且不說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封千里本人也不該是不分輕重的人。
饒是這般她的耳根還是漫了緋色。
陸將軍如梗在懷,要說的話突然不知道怎么說出口。怎么看都是他原地消失更好......可是他和時染還沒爭辯出個結(jié)果。
偏生造成囧局的那男人還兀自悠然自在,捏著時染推他的手腕放到唇邊輕輕啄了一口。
“封千......”時染忍不住出口指責。
封千里卻壓著時機按著她的腦袋湊上去吻了她一口。
蜻蜓點水一般,卻很好地阻隔了接下來的言語。
時染:“......”這人怎么突然這么黏糊。
陸將軍更無語,臉色變得黑紅黑紅。
可男人一吻而已,劍眉輕挑,懶洋洋地往這邊撩起眼皮,道:“這樣吧,將軍許一日期限,明日辰時以前若少主拿感染者仍然無法,我們即使就銷毀隔離圈,如此將軍也不必煩心,恐夜長夢多,可好?”
陸將軍愣了愣,沒想到封千里會直接跟他談?wù)撨@事。
但怎么聽著都不錯,于是詢問的目光投向時染。
女帝滿眼春色才抑制下去,滿眼的無可奈何。
陸將軍便知道是順了封千里的意。
他低頭接旨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時染的黑袍上繡的暗金紋絡(luò)有點兒眼熟,稍微往旁邊一瞥看見封千里的黑袍正是這樣的紋路。
與妻子分隔許久的陸將軍頓時感傷,幾乎嗚咽地離開。
好不容易打發(fā)了陸將軍,時染反身從封千里的懷中掙脫出,青蔥細指毫不留情地鉗制住男人的脖頸,身體壓近。
“十四皇子什么時候修的這般惡趣味,我竟從來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