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宣旨還能賺錢？
月撒京城，華燈初上，這個時候街上已經(jīng)少有行人，大部分人家都已用過晚飯，準(zhǔn)備熄燈上床了。
東城區(qū)南鑼鼓巷歷來是達(dá)官貴人的居住區(qū)，順著巷子一眼望去，全是些朱門高墻、亭臺水榭、假山湖泊的豪華大院，在巷子尾端，一個叫不出名字的胡同里，一間破敗的小院顯的特別扎眼，院門前也沒有威風(fēng)凜凜的石獅子，只有幾棵還沒來得及拔掉的雜草，屋頂?shù)耐咂呀?jīng)碎了一半，大門虛掩，門上的朱漆早就掉光了，要不是從門縫中還能看到點(diǎn)燭光，路過的行人肯定會認(rèn)為這是一個早已廢棄的院子。
平時門口羅雀的門前，今天卻來了一群人，領(lǐng)頭的那人從馬車上下來，緋袍玉帶，一看就是當(dāng)大官的人，上前敲了敲那隨時會散架的大門。
不一會，院中傳來動靜，過來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劍眉鐵目，圓臉髯須的老人，身上穿著一身漿洗的很干凈，但明顯有些褪色的青布長衫，腳上一雙黑布鞋上稍許沾了些灰塵，或許是出于對客人的禮貌，出來的有些急。
孫承宗看到眼前突然拜訪的客人，顯然是愣了一下，想不通此人是為什么來找自己。
“原來是劉閣老，劉閣老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孫承宗站在門口說道。
劉一璟看了一眼孫承宗，也不知道這孫承宗走了什么狗屎運(yùn)，默默無聞的一個翰林編修竟然被朱由校選做了這經(jīng)筵講官，這孫承宗也算是東林黨人，只是這思想有點(diǎn)問題，今天老夫就來點(diǎn)撥點(diǎn)撥，“怎么，稚繩，老夫來老朋友家中坐坐，不歡迎啊。”劉一璟笑著說道。
雖然孫承宗知道像劉一璟這種內(nèi)閣高官，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但現(xiàn)在人家只說來做客，也不好把人擋在外面，當(dāng)下笑著回道：“下官怎敢，閣老大駕光臨，蓬蓽生輝，來，劉閣老，里面請。”孫承宗讓開了身子，躬身道。
“稚繩不必多禮。”說著劉一璟還熱情的拉著孫承宗的手，“來，這是你家，哪有讓客人走在前面的道理?！?p> 來到客廳，劉一璟掃視了一下堂中，兩把破椅子，一張桌子還少了一條腿，用個竹竿搭載那邊，墻上更是沒什么字畫，只有幾個蛛網(wǎng)。
“稚繩，你這還真是……”劉一璟想說簡陋，但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簡陋對吧，跟劉閣老府上肯定沒法比，讓劉閣老見笑了?！睂O承宗不以為意，一邊說著，一邊在旁邊泡起了茶。
“哪里哪里，像稚繩這種隱士，雖然一時困于這陋室，可老夫相信假以時日，稚繩肯定會一飛沖天，到時出將入相也不在話下。”劉一璟笑著說道。
“閣老說笑了，下官蹉跎官場幾十年，到現(xiàn)在也還是個翰林編修，這輩子能做到個知府就知足了”說著把茶水遞到劉一璟桌前，“至于出將入相，更是想都不敢想?！?p> 劉一璟接過茶水也沒看，就那么呡了一口。
呃——苦澀的茶水簡直讓劉一璟難以下咽，再掀開茶杯看了一下，這哪是什么茶葉，一根根黑色的不明物體，想是什么茶渣之類的，得虧這孫承宗還喝的有滋有味的，要早知道你這家伙連茶葉都買不起，老夫家里什么雨前龍井，黃山毛峰全部打包過來給你好不好。
“姜太公，七十拜相，輔佐武王，伐紂滅商，裂土封侯，稚繩還不到花甲之年，正是大有可為之時?！眲⒁画Z寬慰了一句，接著道：“今天老夫前來正是要告訴稚繩一個好消息?！?p> 孫承宗也是來了興趣，問道：“不知劉閣老帶來的是何消息，還請告知一二?！?p> 劉一璟捋了一下胡子，笑道：“陛下要選稚繩當(dāng)經(jīng)筵講官，我們內(nèi)閣也是同意了的?！?p> 劉一璟故意說的模模糊糊，讓孫承宗以為自己也在里面出了力的。
在孫承宗想來，這劉一璟是不會騙自己的，三年前，自己一時腦熱，在試題上寫了自己的語錄，被人暗暗記恨，差點(diǎn)被罷官，回家種田，是劉一璟死保自己才總算把這事情壓下來，算起來自己還欠劉一璟一個人情，現(xiàn)在劉一璟可能在這件事上還出力了，這人情真是還不清了
孫承宗站了起來，朝劉一璟鄭重的行了個禮，“下官多謝劉閣老栽培?！?p> 本官要的就是你這番話，劉一璟也順勢站了起來，虛扶一把，“稚繩這是干什么，快坐下，眼下陛下被奸佞小人蒙蔽，正是我東林黨人萬眾一心，相互扶持的時候，還望稚繩能時時勸誡陛下，親賢臣，遠(yuǎn)小人?！眲⒁画Z說完又對外面喊了一聲，“來人，把東西抬上來?！?p> 幾個劉一璟的家丁抬著一口箱子進(jìn)入的客廳，箱子放下的時候地面還微微震了震，打開箱子只見里面一錠錠元寶擺的整整齊齊，散發(fā)出的銀光攝人心魄。
嘶——孫承宗吸了口冷氣，“劉閣老，這是什么意思?！?p> 劉一璟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老夫看稚繩生活過的清苦，實(shí)在不忍，這里有五千兩銀子，夠你買個大院，再請幾個仆人了，稚繩不必緊擔(dān)心，這只是正常的禮尚往來罷了，就算被陛下知道了也不打緊。”
你家禮尚往來可真夠闊綽的，一出手就是五千兩，你這妥妥的就是行賄，我這要是收了，就是妥妥的受賄，但孫承宗又礙于劉一璟的情分，不好意思當(dāng)面拒絕。
就在孫承宗左右為難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道尖細(xì)的聲音，“哎吆，劉閣老也在啊，咱家怎么說門口那輛馬車這么眼熟呢，你這禮可是有點(diǎn)重啊，恐怕孫大人不敢收?！鞭D(zhuǎn)過頭來又對著孫承宗說道：“想必這位就是孫大人吧，咱家看到門開著就進(jìn)來了，孫大人不會怪罪吧。”
劉一璟回應(yīng)給王體乾的就是兩個鼻孔，擺出一副不與你這種奸佞小人多說一句的神情。
劉一璟看到王體乾來了，知道自己今天和孫承宗是談不了話了，當(dāng)下站起身來拱手道：“稚繩，既然王公公來了，老夫就不打擾了，告辭?！?p> 說完也不等孫承宗和王體乾說話就自顧自的走了，那箱銀子好似忘記了一般就那么放在堂中。
“怎么會怪罪公公呢，不知這位公公所來何事?！睂O承宗尷尬道。
“咱家王體乾，陛下有旨意，孫大人接旨吧?！蓖躞w乾回道。
已經(jīng)被劉一璟打過預(yù)防針的孫承宗也沒緊張，乖乖地順勢跪倒在地。
“臣，孫承宗接旨，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p>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朕聞孫承宗進(jìn)士出身，素有賢名，現(xiàn)特封為帝師，領(lǐng)左庶子，進(jìn)宮教朕讀書?！?p> “臣，謝主隆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孫承宗微微顫抖的從王體乾手中接過圣旨。
王體乾一路觀察過來，發(fā)現(xiàn)這孫承宗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沒有任何問題，這當(dāng)官當(dāng)了幾十年，王體乾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窮的官員，反正讓王體乾和孫承宗換個位置，王體乾自認(rèn)是受不了這種生活的，早就加入貪官的陣營，大撈特?fù)屏恕?p> “孫大人，陛下知道孫大人日子過的清苦，這五百兩銀子是陛下賞賜給你的?！蓖躞w乾身后的錦衣衛(wèi)適時的拿過來一個小箱子，打開一看也是一錠錠元寶，只是和旁邊劉一璟帶過來的一比，就有點(diǎn)小巫見大巫了。
既然是陛下的賞賜，這回孫承宗倒是也沒有推辭，接過賞賜，招呼王體乾坐下，開口道：“王公公，這劉閣老的銀子，下官可沒敢收，還請王公公如實(shí)稟報給陛下，下官擇日就還給劉閣老?！闭f著便從剛才的賞賜里摸出一錠銀子塞在王體乾的袖口里。
王體乾摸了摸袖子里的銀錠，笑了笑，看來這孫承宗雖然窮點(diǎn)，可也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頑固，這人情世故還是拎的清的嗎。
“孫大人，依著咱家看，劉閣老家財萬貫，這幾千兩對他來說就是毛毛雨，但要是孫大人拿了這銀子難免遭受詬病，依咱家看，要不把這么銀子上交給陛下，陛下正缺銀子呢?！?p> 孫承宗想了想也是那么回事，如果自己去還給劉一璟想必是不要的，當(dāng)下回道：“那就還請勞煩王公公把這些銀子帶回宮去，也算微臣對陛下的一點(diǎn)心意?！?p> 御書房內(nèi)，朱由?？粗躞w乾去宣個旨，就帶回來五千兩，剛開始還以為這駱?biāo)脊У腻\衣衛(wèi)是不是情報有誤，這孫承宗是不是隱瞞了家產(chǎn)，在聽到這是劉一璟送給孫承宗，孫承宗沒收，再轉(zhuǎn)交給自己的，就毫無心理壓力的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