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永明說完觀察了一下老奴的臉色,發(fā)現(xiàn)老奴面帶疑慮,還是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樣子,范永明知道老奴在擔心些什么,笑著問道:“大汗是否是在擔心那熊蠻子。”
聽到范永明再一次提到熊蠻子,老奴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實在是這熊蠻子給老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早在今年六月份的時候,老奴就準備挾薩爾滸大敗明軍的士氣,準備把大明在遼東的戰(zhàn)略重地沈陽一舉拿下。
本來老奴對沈陽是勢在必得,想的好點的話,說不定那些一觸即潰,毫無戰(zhàn)斗勇氣的明軍說不定聽到女真八旗來了,就腳底抹油,跑了也說不定。
結(jié)果卻讓老奴大跌眼鏡,沈陽的守軍非但沒有逃跑,也沒有在城墻上嚴陣以待,反而跑到沈陽城東二十里遠的地方和老奴的八旗打起了野戰(zhàn)。
打野戰(zhàn)可是老奴的強項,對面熊蠻子派來的軍隊在老奴看來,簡直和送菜差不多,要知道薩爾滸老奴擊敗明朝二十萬人,明軍死傷四萬多人,而老奴這邊也就死傷幾百人罷了。
而且對面的明軍并不比老奴多,當然就算對面再多十倍,在老奴心里無敵的八旗騎兵也會撕開對面的陣型,把對面的南蠻子殺個一干二凈,這無疑是一場一邊倒的戰(zhàn)斗。
確實是一場一邊倒的戰(zhàn)斗,不過并不是老奴追著明軍砍,而是老奴被明軍攆著走,一敗再敗,老奴留下幾百具尸體就草草敗退。
老奴實在想不明白,在薩爾滸時,那些所謂的明朝精銳在八旗的鐵蹄面前猶如土雞瓦狗,只要看見八旗的旗號就倉皇逃竄,就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但就這么過了幾個月,那些畏女真如虎的南蠻子,看到八旗的旗號竟然不逃走,還敢和八旗在野外浪戰(zhàn),更讓老奴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明軍竟然還和八旗打的有來有回,雖然是靠人數(shù)優(yōu)勢。
明朝有2億人,老奴的女真全部加起來都不到百萬,況且還是女真的精銳,八旗騎兵,死一個老奴都得心疼半天,只能暫且撤退。
“范先生,你可能有所不知,這熊蠻子可不個泛泛之輩,而且南邊的皇帝可是下了禁令,不準再往本汗這邊運送各種物資?!?p> 老奴還有一句話沒說,就是你們這么干,就不怕被皇帝,或者熊蠻子逮到,被摘了腦袋。
范永明呵呵一笑,說道:“大汗,無需擔心,這熊蠻子才到遼東幾年,也就一年多一點,這么短的時間,這熊蠻子哪怕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掌控整個遼東?!?p> 說著范永明還有意無意的瞥了李永芳一眼,老奴似乎有所領(lǐng)會。
范永明接著說道:“不知大汗可聽過,養(yǎng)寇自重這句話?!?p> 說實話范永明這個比喻實在不太恰當,就連范永明剛剛說完也有點后悔,站在一側(cè)的代善、阿敏等人臉上的神色也相當不好看,要不是老奴在上面壓著,依著阿敏的暴脾氣,這南蠻子剛說出寇字,就得被阿敏砍了腦袋,去見閻王爺。
但老奴卻是陷入了深思,說到養(yǎng)寇自重,讓老奴想起了一個又恨又畏的人,正是老奴的前任主人,鎮(zhèn)守遼東三十年的李成梁。
要說對養(yǎng)寇自重玩的最牛的當屬李成梁了,在明朝武將想要官路暢通,抱緊文官大佬大腿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只能說是不錯,要是背后的大佬倒臺被清算,自身對皇帝來說也沒什么價值了,那抱著大佬大腿的武官也得跟著一起倒霉。
最直觀的的例子就是戚繼光,收拾完薊鎮(zhèn)附近不安分的蒙古部落后,沒了張居正這個靠山,晚年的生活不要太凄慘。
李成梁有了眼前的例子,有了另外一個選擇,北邊的蒙古人,女真人打不打,當然得打,但也不能一棍子都打死,就算打死了,也要扶持另外一個小勢力,讓它慢慢壯大,接著再收拾。
李成梁這招不得不好說非常好用,三十年大捷數(shù)十,小捷幾百,雖然里面肯定有水分,但稱之為常勝將軍也不為過。
嚴格來說,老奴也是李成梁手下養(yǎng)的寇,只不過老奴這個寇脫離了李成梁的掌控罷了。
老奴也不蠢,此時已經(jīng)明白過來,就算遼東經(jīng)略熊蠻子,嚴格按照皇帝的旨意來實行封鎖,可遼東又不止一個熊蠻子。
還有其他總兵、副將等等的一大堆,這些人才是遼東的地頭蛇,皇帝和熊延弼的命令可不一定聽。
老奴可是聽說過自從自己扯旗造反以來,這明朝在遼東的軍費一年比一年高,差不多得有四五百萬兩,有這么大的一筆糧餉,老奴可是在明朝待過的,對于文官克扣,武官吃空餉、喝兵血這種事情不要太清楚,稍微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鍵。
大明需要老奴在遼東和大明作對,準確的說是朝堂上的那些官員和遼東的武將需要老奴在遼東和大明做對。
“哈哈。”想明白的老奴發(fā)現(xiàn)殿內(nèi)的氣氛有些緊張,笑了兩聲緩解了一下氣氛,“范先生,當真是個秒人,本汗都有想把范先生留下給本汗出謀劃策的打算了?!?p> 范永明只是來賺銀子的,現(xiàn)在可不想留在這荒涼無比的遼東,忙擠出一臉假笑說道:“大汗,小民愚鈍不堪,文不及范先生,武不及李將軍,留在這里的話,恐怕拖累了大汗?!?p> 范永明先是婉拒了一番老奴,接著又拍了兩位大漢奸的馬屁,讓李永芳、范文程心里是暗爽不已。
老奴也只是隨口說說,畢竟誰會把一個為了點銀子就出賣國家的黑心商人留在自家大本營。
但老奴發(fā)現(xiàn)范永明說完后,又換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在考慮說什么事。
“范先生,你是本汗大金最好的朋友,有話就直說?!崩吓f道。
“不知道大汗知不知道,南邊最近繼位的天啟皇帝?!狈队烂鲉柍隽艘粋€在老奴看來非常幼稚的問題。
“據(jù)本汗所知,朱由校小兒從小長于婦人之手,癡迷木工,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崩吓豢跀喽ǖ?。
范永明想不到在千里之外的遼東,找到了老奴這個知音,“大汗所說不錯,這朱由校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p> 看殿內(nèi)眾人頻頻點頭,范永明繼續(xù)道:“這朱由校即位后,可謂是倒行逆施,重用奸佞,不但在朝堂內(nèi)殘害忠臣,更是在京師收取變相的商稅,還在訓(xùn)練所謂的新軍,就連前些日子,忠義之臣彈劾熊蠻子,這昏君也是置之不理?!?p> 對于范永明所說的什么殘害忠臣,收取商稅,老奴是絲毫不感興趣,恨不得明朝的朝堂亂成一鍋粥才好。
關(guān)鍵是后面的兩件事,編練新軍,老奴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來對付自己的,還有本來可以把熊蠻子調(diào)離遼東的機會,也隨著朱由校的上臺給攪黃了。
看來這朱由校并不是老奴所想的是個昏君,反而可能還是個比萬歷皇帝還可怕的對手,范永明現(xiàn)在提出來,肯定是有求于老奴。
“這種昏君當人人誅之,不知范先生可要本汗幫忙。”
范永明就等著這句話,立馬接道:“不知大汗可否借小民幾十個忠勇之士,小民有手段接近那個昏君,不過小民對那些手下實在不放心。”
這哪是對手下不放心,這范永民和他背后的人只是不想接弒君這個屎盆子罷了,現(xiàn)在想借著本汗的手,除掉這個昏君,到時候還能挾取大勢,屎盆子往本汗頭上一扣,夸大遼東的威脅,繼續(xù)增加遼餉,再加上暢通無阻的走私,可謂是一箭三雕。
但顯然這筆買賣在老奴心中不虧,反正已經(jīng)掀起了反旗,殺了明朝皇帝也是正常,況且還是個有點危險的皇帝,以后還能得到源源不斷的各種戰(zhàn)略物資,更好的發(fā)展造反大業(yè)。
“范先生這個請求,本汗準了?!崩吓敛华q豫的同意了,接著又笑道:“范先生,本汗這里還缺點鐵器、鹽之類的,范先生下次來,不知道能不能給本汗帶些。”
只要能除掉朱由校這個昏君,別說區(qū)區(qū)鐵器和鹽了,就是紅衣大炮,范永民都敢?guī)屠吓銇恚ⅠR諂笑道:“大汗放心,不消一個月,小民就給大汗送來?!?p> “哈哈,范先生真是本汗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