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堪比天池
“去南山嗎?”張忱翊想了想,“我不愿意?!?p> 子桑越收了劍,他的指尖因為化陰符都在流血。
“方才你不是說羨慕?”
“羨慕是一回事,想去又是一回事,我不想去道士廟?!?p> “胡言亂語,南山怎會是道士廟?”子桑越的語氣帶了怒意。
“我就是開個玩笑,你別當(dāng)真??傊艺f不清楚,就是不想去。道長你看看你的手,都成這樣了你不能不清理一下啊,跟我來?!?p> 張忱翊拉著子桑越到了河邊。
“來的時候看到這有條河,你先洗洗吧?!闭f完轉(zhuǎn)身就要走。
“你去哪?”
“我去給你找點藥,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回來?!?p> “……”
子桑越看著張忱翊跑走,自己默默地在河邊洗手。
“應(yīng)該不會回來了吧?!弊由T较耄汗烙嬎簿褪钦覀€借口離開。
冰冷的河水激得他渾身發(fā)冷,血暈開,引來了好血的妖物:腐珩。它們外觀和普通的珩一樣,只喝血卻不傷人,總的來說還是好妖怪。
但子桑越還是抽出劍把它們趕走了:自己的血有化陰符的陰氣,腐珩喝了豈不被波及?
每次碰到化陰符,子桑越總是一張一張去撿,手也經(jīng)常被腐蝕。陰氣入體后會侵蝕靈力,要不是子桑越靈力強大,恐怕很久之前就命喪于此??杉幢氵@樣,每次撿完化陰符,他還會虛弱很久。
比如現(xiàn)在,他能感覺到寒意順著指尖流進(jìn)五臟六腑,突如其來的困意無比沉重。
半柱香過去了,張忱翊還是沒回來。子桑越更加確信張忱翊不會回來,于是他撐著劍站了起來,準(zhǔn)備去一個沒有人和野獸的地方休息。
“我回來了,你是要走嗎?”
張忱翊手里拿著一捧草,快步走了過來:“就算你要回南山,天這么黑你也不能一個人走。我知道我比較慢,但是這個草真的不好找,抱歉啊。”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
“你救了我我還跑,我不是忘恩負(fù)義的那種人,伸手,我給你上藥?!?p> 張忱翊見子桑越還在猶豫,直接拽過子桑越的手,把草漿涂在了他的手上。藥草性寒,但和陰氣比起來,還是暖和許多。
“謝謝。”
“謝什么,應(yīng)該的?!?p> 張忱翊身邊放著沒有磨成草漿的草,草莖很長,上面有淡紫色的穗。
“這是什么草?”
“晨星草,除陰氣的,怎么樣,是不是很好看?”
子桑越點了點頭。
“正好也用不完了,我就把它們送給你吧,喏?!睆埑礼茨眠^剩下的草給了子桑越,“你這個裝化陰符的囊陰氣也挺重的,要不就把晨星草扔進(jìn)去,這樣你不至于被陰氣侵害太嚴(yán)重?!?p> “你……能看出來?”
“嗯,你體內(nèi)積累不少陰氣了吧,感覺你整個人很蒼白。你經(jīng)常會碰到化陰符嗎?”
“嗯?!?p> “可是你不是說化陰符很少見嗎,怎么你老是能碰到?”張忱翊想了想,“還是說,是你自己去找化陰符的?”
子桑越頓了頓。
“化陰符害死了我的故友?!?p> “所以你就要把化陰符都消滅干凈?”
“嗯?!?p> “原來是這樣,哈哈,如果你早點遇到我就好了,我給你撿,我也不會受傷?!睆埑礼创蜷_囊把晨星草扔了進(jìn)去,然后把囊拿在了自己手里,“好了,我給你拿著吧,把你送到南山,我就走?!?p> “既然要送我,不如和我一起回南山?!?p> “我去干嘛呀,你們是練劍的,我又沒有劍。不過快冬天了的確很冷,如果你可以收留我一個冬天,以后我就跟你去撿符咒,當(dāng)然,如果你不嫌棄?!?p> “這不就是和我回南山嗎?”
“不一樣,你說的帶我回南山是讓我求學(xué),我說的讓你收留我,是為了吃飯?!?p> “……”子桑越并不覺得有什么區(qū)別。
“對了,你不會一直留在山上吧?”
“不會?!?p> “那跟你撿符咒的話我也能到處玩了,不錯,嘿嘿。好啦,咱們先睡一晚上,明兒天亮了再走,行不行?”
“好。”
“我記得來的時候瞅見一個山洞,山洞里應(yīng)該會安全一點,你跟我……”張忱翊話還沒說完就被子桑越猛的一靠,定神一看,子桑越是因為陰氣過重暈過去了。
張忱翊碰了碰子桑越,只感覺涼氣從指尖蔓延到全身。他握緊子桑越的手,輕輕念了一句咒語,開始給子桑越渡靈力。
“這是積了多少陰氣啊……”
張忱翊屬火:沒人告訴過他,但他自己知道。無論他學(xué)什么稀奇古怪的法術(shù),只要動用靈力就會有火隨之誕生,所以他想,他的火應(yīng)該會幫上子桑越一點點。
子桑越身上有一件白色大氅,繡著麒麟,絨毛很厚,看起來很暖和。張忱翊看著羨慕,但還是給子桑越裹緊了衣服,唯一算占便宜的事就是在用衣服蓋住了他一直拉著子桑越的手:張忱翊不打算睡覺了,子桑越體內(nèi)的陰氣積得很重,正好他閑來無事,就給子桑越渡靈力吧。
子桑越躺在他的腿上睡著了,張忱翊這才有機(jī)會好好的看看子桑越的臉。面色蒼白,棱角硬氣,但第一眼看過去就感覺這人是冰山脾氣。劍眉薄唇,睫毛微顫,睡著的時候都是一張嚴(yán)肅臉。
但是很好看。
子桑越的劍就放在旁邊,劍很普通,柄上有一個紅色的流蘇劍穗。
“呼,這人的手都暖不熱的?!?p> 張忱翊呼了口氣,然后繼續(xù)渡靈力:渡靈力很耗費體力,所以他也不能渡太久,過了約摸小半柱香,他也就停了。
子桑越在睡,張忱翊就看天,看水,看黑漆漆的樹,最后看到了子桑越那個裝滿化陰符的囊。
他拿出一張端詳:有的黃紙上用血畫著符咒,有的則直接畫的鬼臉,更多的畫的都是嬰勺。
看來這是類似召喚術(shù)的符紙,畫什么,就從黃泉里召喚出什么。
一陣夜風(fēng)吹過來,張忱翊冷得打了個寒戰(zhàn)。他下意識的去給子桑越把衣服蓋好,卻沒拿住手里的符紙,讓它隨風(fēng)飄走了。他剛想去追,就看見那個囊里的符紙開始上浮,最后又成了一面鏡子。
“哎,隨手系口是個好習(xí)慣。”
他透過鏡子去看,自己雙肩上的火很旺,子桑越的命靈卻已經(jīng)很淡了。不過還好,子桑越的命靈一直在“借火”。
然后景象變了:變成了滔天巨浪,和滿眼的往生花。
“千誠,你這么快就找到新的人了?”
是孟落的聲音。
“你是?”張忱翊壓低了聲音,生怕吵醒子桑越。
“你就這么甘心把你的火分給這個道士嗎,千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分給他有何不可?他也救了我啊。如果他不來,我已經(jīng)下地獄了?!?p> “如果他不來,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和我在一起了?!?p> “化陰符是你燒的?”
“今天這些,是我燒的。”
“你知道化陰符陰氣多重嗎你燒!”
“化陰符本就是黃泉之物,陰氣重有何不可?是這道士心甘情愿,他自作自受,與我何干?”
張忱翊不想聽孟落說話,也不管孟落沒回答,直接把符咒一把火燒了:出乎意料,符咒全部碎了,化成灰,一點痕跡不剩。
“看來我堪比天池啊?!?p> 鏡子滅了,符咒碎了,孟落和人間的聯(lián)系也斷了。
自二十年前那個魂魄轉(zhuǎn)生之后,孟落一直沒有找到它。與此同時,那個雕像也再沒有出現(xiàn)過。于是孟落確信,那個魂魄帶著雕像里的魂一起去轉(zhuǎn)生了。
孟落砸了湯鍋,不管不顧的走了:子桑越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感覺很不爽。
……
第二天清晨。
“那是……師兄嗎?”
“走,去看看?!?p> 張忱翊迷迷糊糊剛醒,正逢兩個南山帶劍弟子下山巡邏看到了他們昏倒的師兄。
“你是什么人!”
“噓?!睆埑礼醋隽藗€噤聲手勢,“別吵醒他,他還在睡,我是好人?!?p> 兩個弟子面容尚稚,看著面生的張忱翊,有點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們是南山弟子,你們師兄暈過去了,等會再走吧?!?p> 張忱翊本來以為這么平和地說話,兩個弟子肯定能明白,結(jié)果還是被劍指住了,
“那個囊陰氣很重,是你的嗎?”
“如果我說是你們師兄的,你們信嗎?”
“怎么可能?”
張忱翊動了動腦子,隨后就明白了:子桑越在搜集化陰符這件事并不為人所知。
“是我的,我不會害你們,但你們最好也別碰。你們再想想,如果我是壞人,你們師兄還能在我腿上躺著睡覺?”
兩個弟子面面相覷。
“你認(rèn)識我們師兄?”
“認(rèn)識,你們師兄還要把我?guī)Щ啬銈兩缴线^冬呢?!?p> “師兄昏過去多久了?”
“一晚上了?!?p> 一個弟子上前摸了摸子桑越的脈搏,脈象很穩(wěn),除了虛弱也沒什么,而且很明顯能摸出來有一股強大的靈力。
“你給師兄渡靈力了?”
“嗯?!睆埑礼礋o奈:“現(xiàn)在你們信我是好人了嗎?”
年紀(jì)稍大的那個弟子蹲下身要背子桑越:“不好說,但是師兄明顯身體不適,不能再在這里久留,我們必須把師兄帶回去。至于公子你……如果師兄真的要帶你上南山,你就跟著我們一起吧?!?p> “行,正好我本意也是送他回去,我來背他吧,不麻煩你倆了?!睆埑礼醇?xì)心地給子桑越系緊領(lǐng)口,輕手輕腳起身,慢慢把子桑越背了起來,又眼疾手快地拿過了囊。
“你們師兄的劍,拿一下吧?!?p> “這……我們是后輩,理應(yīng)照顧師兄,怎么好麻煩公子你……”
“怎么走,指路?!睆埑礼床⒉欢鄰U話,兩個弟子只好在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