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陸子程過個腦子不在準備翻云覆雨的時候叫出陸衢寒的名字,也許他就得逞了。
不過真正的過腦子,是知道眼前人是岳銘之后停手。
陸子程的想法岳銘心知肚明,但在他耳邊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對他來說還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于是他一拳把陸子程打醒了。
“你再叫陸衢寒我就去殺了他。”
陸子程這下徹底清醒,他擦了擦唇角的血,瞪了一眼岳銘。
“你怎么又來?”
岳銘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把刀,扔給了陸子程。
“你要的東西來了?!?p> 陸子程接過刀,伸出手掌,手心一團黑氣,稀薄得快要散掉。他拿過桌上的劍掛到腰間,帶鉤劍柄叮當響。
“在哪,帶我去?!?p> ……
兩人上馬,趕到了荒郊野嶺的城外。四面環(huán)山,張牙舞爪的樹遮住了陽光,腳底,都是森森白骨。
一只豹身人臉野獸被五根鐵鏈牢牢拴住,一條長尾已經(jīng)垂在了地上。面上只有一只水汪汪的眼,睫毛已經(jīng)干如枯草,兩只牛耳滿是血污。
此刻的它已經(jīng)奄奄一息。
“諸犍?”
岳銘轉(zhuǎn)了轉(zhuǎn)刀,走向了它。
“你說想要,老子費了很大勁給你找的?!?p> “謝了?!?p> 說完,陸子程扔出了手里的刀。刀尖,連帶著那團黑氣一起,插進了諸犍唯一的眼睛。諸犍哀鳴一聲,聲音響徹山谷。岳銘聽了,直接用刀割開了它的腦袋,腦漿血污一地。
“吵死了,趕緊拿了你要的東西走?!?p> 陸子程卻不動手。
“你干嘛?”
“再等等?!?p> 岳銘不解。
一口黑血突然涌上岳銘喉口,岳銘一噎,卻強硬的咽了回去。他背過身看了看自己發(fā)黑的手,念了句咒語,一只蠱蟲就爬了出來。
為了抓諸犍,他已經(jīng)開始被反噬了。
三只鳥從天邊飛了過來,形似野雞,頭頂花紋色彩斑斕,白色翅膀又長又大,黃色的爪尖鋒利如鉤。它們剛剛落在諸犍身上,就被陸子程干凈利落解決了。他掏出鳥的內(nèi)臟扔掉,然后把皮剝開,最后拿出麻袋,把面目全非的肉裝了進去。
“走吧?!?p> 岳銘這才明白,陸子程要的不是諸犍,而是這三只鳥。
“你他媽早說你要白鵺,害得我費這么大勁去搞諸犍。”
“你以為白鵺這么好抓?不如靠諸犍引過來,走了?!?p> 岳銘笑了一聲,然后跟上了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陸子程。
……
傍晚,滿身是血的陸子程提著麻袋走進了陸家,岳銘走在他旁邊,朝著眾人扔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陸衢寒面無波瀾,慕塵卻直接抽出了刀。他指著岳銘,毫不客氣:
“滾出去。”
岳銘歪了歪脖子:
“你姓陸?也對,陸衢寒的狗是得姓陸。”
慕塵一刀砍了岳銘的脖子,鮮血四濺后,他卻又完好無損地站在了眾人面前。
傷口處爬出了源源不斷的蠱蟲,眾人對視一眼,然后同時看向了岳銘。
蠱蟲順著他的脖子爬到肩膀,然后像跳水一樣啪嗒啪嗒落地,足肢和泥土接觸時發(fā)出令人作嘔的響聲。有會飛的,飛到花海里,碰到了木槿花。
木槿花瞬間凋零,成了泥土。陸衢寒一提琴弦,一道音浪把岳銘直接打得吐出血來。
“滾?!?p> 岳銘冷笑一聲,踩上墻檐,一躍離開了。
陸衢寒分明是憤怒的,但張忱翊在陸衢寒身邊看不到任何的情感波動。他碰了碰陸衢寒,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勸慰。
“陸公子別動氣?!?p> 隨后,陸衢寒又笑了:
“他動慕塵的花在下不得不動怒,各位,見笑了?!?p> 慕塵又坐回了陸衢寒身邊,和幾個人商量著晚些時候去照顧王二家孩子。
唯獨子桑越起身離開去了膳房。
……
陸子程把麻袋往膳房一扔,咚的一聲,嚇了婢女們一大跳。
“二公子……”
“今晚加菜,就做這些肉,洗干凈?!?p> “這些是?”
“瑾熠最近不是咳嗽不停?這是白鵺,治咳嗽的,瑾熠不喜歡吃藥,你們做好吃點,還有,如果瑾熠問起來,你們就說是雞肉。”
“是?!?p> 完全不叫陸衢寒大哥。
陸子程又掏出兩個罐子,賭氣一樣杵到了案板上。
“磨碎放到這道肉菜里,別讓瑾熠發(fā)現(xiàn),也別問這是什么。”
“可二公子,您給大公子吃這些已經(jīng)很久了,如果是藥未免也太沒有起色……”
“我叫你們做就做!”
婢女不再說話,取而代之的是剁肉和研磨的聲音。
子桑越站在墻外聽了個一清二楚。陸子程一出門,和子桑越撞了個滿懷。
然后他惡狠狠瞪了子桑越一眼。
“怎么又是道長?”
子桑越?jīng)]有回答,只是說了句失禮,就又回了桌前。陸子程則不然,晚飯結(jié)束他都沒從房間里出來。
直到陸衢寒要和慕塵去衙門接回王二的孩子,他才露面。
“去哪?”
慕塵頭也沒回,貼心的給陸衢寒披上了自己的衣服:
“衙門?!?p> 然后陸子程就又回了房間。
與此同時,夏鳶的檀木手鐲開始發(fā)燙了。她看了陸子程一眼,趁著燈火,看出了陸子程的怪異之處。
陸子程很無力,走路時也不由自主的弓著背,兩只手不像正常人一樣前后擺動,而是同時向腹部靠攏,就像想捂著肚子卻不能捂一樣勉強。
她跟了上去。
……
張忱翊和子桑越在屋子里“密謀”。
“悶蛋,你剛才為什么不讓我吃那道白斬雞?”
“那不是白斬雞。”
“那……那是什么?”
“不清楚,但你看到陸子程今天拎了一個麻袋回來嗎?袋子里裝的就是那些肉?!?p> 張忱翊疑惑:“那的確不是白斬雞,沒有人會用這么大的麻袋拎雞回來,而且還渾身帶血?!?p> “而且陸子程在那道菜里放了東西?!?p> “放東西?難道是下毒?”
“很難說,我也不清楚。我沒有看到膳房里面,只是聽到了他和婢女說話。他放這種東西已經(jīng)持續(xù)了很久,但婢女并不知道是什么?!?p> “哎,我本來還想找婢女姐姐問問呢?!?p> “而且有一點很奇怪,陸子程并不叫大公子大哥,而是稱字。”
“這應該很正常吧……”張忱翊摸了摸頭:“不過我也不知道,沒經(jīng)歷過?!?p> “但他在你我面前稱呼大公子,都叫大哥?!?p> “你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二公子以前還口誤過,甚至跟大公子寫字的時候都會寫錯,我當時還覺得只是筆誤,現(xiàn)在想想,他也許在掩飾?”
“可一個稱呼,掩飾它有什么用?”
“不,不對,稱呼往往才是很重要的,就像我跟你一樣,我私下里叫你悶蛋,但在生人面前我叫你子桑越。”
子桑越哭笑不得:“那你覺得,大哥和瑾熠這兩個,哪個更生疏?”
張忱翊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
“你想想慕塵公子是怎么叫大公子的,是不是叫瑾熠?”
“是?!?p> “那慕塵公子和大公子是什么關(guān)系?慕塵公子是不是喜歡大公子?”
“難道你想說陸子程也喜歡大公子?未免太荒唐,他們是表親,而且都是男人?!?p> “表親怎么了,男人又怎么了,慕塵公子既然都喜歡大公子,也不差二公子這一個。再說了,大公子這么好看,算我一個也是有可能的?!?p> 子桑越以比以往都大的力度給了張忱翊一下:“你亂說什么!”
張忱翊看著皺著眉,格外嚴肅的子桑越,突然就笑了。
“你干嘛這么生氣,我開個玩笑?!?p> “少開這種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還不讓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了?”
“不讓。你之前不是說過我好看?”
“可我覺得大公子比你好看?!?p> 子桑越把書一放,拂袖而去。
“真是小心眼,玩笑都開不得。”
張忱翊一邊笑,一邊拿出了生死簿。
雖說不能隨意窺探別人的人生,但張忱翊實在想搞明白陸子程身上的謎團,所以他翻到了陸子程那一頁,然后碰了碰陸子程的名字。
而出乎意料地,他被一股力量擋住了。他碰陸子程的名字,名字會發(fā)光,但生死簿并沒有像往常一樣顯露陸子程的過去。
“這怎么回事……”
當張忱翊百思不得其解之時,慕塵和陸衢寒回來了。
帶回來的,還有小男孩被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