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樓用過早膳,我們?nèi)c熱鬧背道而馳,朝襄城的棲鳳亭游去。
若論風(fēng)光如何好,這棲鳳亭自然比不得中原勝景的鐘靈敏秀,恢弘大氣,不過是仗著先朝德惠皇后的德名,再加上百年來時不時文人墨客的渲染,有些名氣罷了。
來此一游,僅僅是圖個一時新鮮,更躲個耳根清凈。
不過那土坡上一望無際的梅林,倒是處出乎意外的美景,我正賞心悅目間,突然被一個極快的影子撞個偏。
“沒事吧,淳元?”幸好霍勝男反應(yīng)快,一把扶住我間,立馬替我教訓(xùn)到對人的莽撞:“皮小子,撞了人還不道歉?”
“就不!呶~~”
穩(wěn)住險心回頭一瞧,剛才沖撞我的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正扮著鬼臉朝霍勝男示威呢。
“算了算了,跟小孩子計較什么?!?p> 我理理裙襟,對這那孩子釋然一笑,無意間卻瞧見他如小雞啄米般撿了一手石子;我心正緊張著他會不會報復(fù)霍勝男,不想這孩子一溜煙越過我們,混進了數(shù)十步開外的一群娃娃當中。
我一時好奇跟了上去,一幕意外漸漸清晰在眼前:四五個孩子咯咯笑地圍著梅樹下縮著的一老乞婆,邊朝她扔石子,邊笑罵著她“老乞婆、老乞婆”。
天寒地凍間,這衣衫襤褸的老乞婆不爭不抗地縮在原地,任這幫孩子打罵羞辱,誰瞧了也于心不忍;我正欲喝止這幫孩子的胡鬧,不想霍勝男搶先一步,扣住了個孩子欲扔石子的小手腕。
“過分啰你們!老婆婆的額頭都被你們打破了。”
“要你管!”那孩子倔強地掙了掙,可惜霍勝男手勁大,一時擺脫不了間,又據(jù)理力爭起來:“她才不可憐哩??!一個惡鬼婆子,走到哪兒就會給哪兒帶來厄運,我們是為民除害哩。”
霍勝男來氣:“做錯事還強詞奪理,想挨板子不成?!對付你們這些皮小子,姐姐有的是辦法;好,我這就帶你回我宅子,我那兒一丈多長手臂粗的大杖棍多得是,保證一板子下去你小屁股開花。”
軍人出身的霍勝男扮起惡人來,那神態(tài)那威嚴相當有板有眼,頓時嚇得其他孩子魂不附體,散作鳥獸;而這受困在霍勝男手中的娃娃,見同伴們棄他而去,立馬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風(fēng)冷嗖嗖吹,孩子哭聲越見凄慘。
霍勝男一時慌了神:“我不過說笑嚇嚇你的,不當真的,你別哭啊小祖宗!”
一幕入眼,我也是跟著亂了陣腳:“快松開他的手,他已嚇得尿褲子了!”
瞧著這嚇壞的男孩身下棉褲濕了一片,我趕緊掏出絹子,幫忙收拾殘局:“姐姐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打你板子的,好孩子莫哭?!?p>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這般不經(jīng)嚇,你叫我--”
悔不當初的霍勝男剛想上前掙下表現(xiàn),不想這寬撫在我懷邊的孩子跟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跑。
霍勝男急竄出兩步,可又猶豫?。骸鞍?,怎么跑了?!”
“別追了?!蔽覕r住霍勝男,說到:“讓他去吧,估計回家讓爹娘安撫一二,很快就沒事了?!?p> “剛,剛誰在說話?誰?!”
我一口擔(dān)心還未咽下,身后忽然冒出個蒼老而鬼魅的聲音,嚇得我反射性地朝后一退。
“剛是你在說話?!”
又一聲一驚一乍的聲音竄起,那縮在梅樹邊的老乞婆如著了瘋魔般,起身朝我這邊摸來。
玄冥此時警覺一起,立馬插過來擋在我跟前,那老乞婆瘦骨嶙峋,凍痕遍布的手就撫住玄冥雙臂間。
“原來是個瞎子?!?p> 緊張的霍勝男打量了番,小聲對我支會到,不想對人耳朵十分靈敏。
“老婆子我眼瞎心不瞎!”
手無禮的沿著玄冥的雙臂向上摸索,在他顎骨停留了片刻,忽然如針扎般縮回:“你不是剛才說話的人,我找的人是她!”
玄冥攔了話:“婆婆找她作甚?你與她素不相識,恕晚輩讓不得道。”
“就憑你能擋我?”
老乞婆一改激動語調(diào),反手摸了摸玄冥手骨,譏諷道:“你一朱門賤骨,附龍之鯉,妄圖有朝一日隨龍而起,同躍龍門得盡榮華;只可惜你天生福薄如浮萍,難掌大運,即便他日得以輝煌,也注定落得親者分,愛者亡,孤苦終老的凄苦下場!”
霍勝男當場變臉:“原以為你老可憐,竟不想如此口毒,我們倒是白施了好心替您解圍?!?p> 對人再道:“說話的這位姑娘,語穩(wěn)氣足,威氣有力,想必是出生將門,忠烈之后。你我在此相逢也是命緣,老身在此奉勸你一句,芳心易許,可所托眼前人并非良人;若一意孤行,他日必為情所累,你們間必有一亡!”
“你!!滿口瘋言瘋語!”
霍勝男激動辯駁了句,可看向僵若木雞的玄冥,臉竟莫名有些泛紅。
而此時被二人維護在后的我,心中有些悸動。
玄冥此生最介懷的,便是他包衣之子的出身,他之所以攀附宋家,效力于外祖父麾下,也是無時無刻想擺脫他在別人眼中“低賤”身份。
而這老乞婆話雖毒了些,可在我和玄冥看來,她批出玄冥的前半生命格卻是正中下懷。
我定住心神,問:“你到底是誰?聽你的口氣,好似知道我一定會在此處與你相見?!?p> “就是你!”推開擋道的玄冥,老乞婆東西難辨地瞎摸著:“老身棲鳳亭等了半年之久,就為了等你的到來???,快,讓我為你摸一摸骨!老身絕無半點害心!”
“當心有詐!”
“無妨?!?p> 領(lǐng)了霍勝男的好意,猶豫再三我倒抽了口氣,還是走上前將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中。
老乞婆頗興奮地握住我的手,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反復(fù)探摸著;而此時因距離拉近,她蓬頭垢面遮擋下瞳眼盡失的可怕樣子,將我的心懸得高高的。
“鳳凰,浴火鳳凰!”忽然,松手的老乞婆五體投地叩在我跟前,高呼到:“鳳主重生,圣帝將現(xiàn)。老身沒白等,娘娘,鳳主娘娘!!”
“當心禍從口出!”
當下尷尬不說,且這等言論頗為大逆不道,我再次喝斥上:“婆婆迫于生計,妄自斷人命格晚輩尚能理解,但若傳出去,于人于己都是禍端!這有些銀兩您拿著,望能自重,速速離去吧?!?p> 說著,我掏出錢袋塞入她手中,欲打發(fā)麻煩。
“不需要!”
倔強一拂,她字字如鋒地說到:“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老身不稀罕!我恭候鳳主大駕在此,是盼為您日后禍劫指點迷津,而非招搖撞騙!語天者,可測人運程,判人榮衰,斷人生死,難道鳳主一點不想知道自己身上將肩負什么樣的大責(z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