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圍賬下,姜離眉頭緊鎖,額頭不斷沁出冷汗,好似沉浸在了一個悠遠(yuǎn)漫長的夢境中
“我很羨慕公子”
氤氳的霧氣之中,他仿佛看見了自己沉痛的過去。
在陌陌黃沙之間,他們褪去浮華,暢談遠(yuǎn)方。
女子忽然輕笑,那一瞬世界萬千顏色都不及她分毫。
“我早已落地生根,走不了,逃不掉。”
風(fēng)沙流動,應(yīng)著她低沉的話語,顯現(xiàn)在霧氣之中。
她的對面是個白衣少年郎,不羈的躺倒在地,聽見她的話,眼睛里的笑都褪去了幾分。
盡管朦朧,姜離卻還是認(rèn)出了那是自己,他想走進(jìn)霧氣之中,卻發(fā)現(xiàn)挪不動腳步,低頭才知,他的雙腳正被一雙鐵拷牢牢禁錮,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像前邁進(jìn)分毫。
天空忽然下起磅礴大雨,跌落在青石板上仿佛有擊石之力,那個白衣少年郎此刻正跪在雨中,額前不斷滲出鮮血,他的眼里一片死寂,就像一個行尸走肉一般。
再抬頭,哪里還有什么白衣少年郎,只有一個模糊的女子輪廓站在他的面前。
他看不清她的臉,卻知道她就是方才大漠中的女子,可是此刻,他看著她,卻覺得心中悲戚萬分。
“你會原諒我嗎?”
女子開口,語氣悲涼,他卻說不出一句話。
女子久久得不到回應(yīng),語氣滿是失落。
“你還是不肯同我多說一句話?!?p> 不,不是的,姜離雙手掐著脖子,終究還是不能發(fā)出一絲聲音。
“我要走了,你可愿意來送送我?!?p> “你終究還是恨我。”
霧氣消散,姜離抬腳想去追,卻力竭癱倒在地,漸漸失去意識。周圍也早已空無一人,只剩下無際黑暗。
“我知道你怨我,但你永遠(yuǎn)不要違背你的本心,你那么好你該屬于自由,責(zé)任不應(yīng)該是你的。”
“阿鸞...我沒有怨過你,從來都沒有?!?p> 忽然一陣白光,霧氣又接重而來,這一次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霧氣中的少年郎一身紅衣,周遭的大紅喜燭跳動著耀眼的光芒,而他的手上卻滿是鮮血,那些鮮血紅的刺目,仿佛要把他吞噬掉。
忽然那些紅色全部消失,少年郎被捆綁與臺柱之上,潔白的衣服沾滿了血污,幾乎奄奄一息,卻還是對著面前的女子道“阿鸞別去?!?p> 耳邊不斷充斥著別人的聲音。
“殺了她!”
“殺了她,她是殺人兇手?!?p> “姜離你看到了是她,是她殺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這就是你始終相信的殿下嗎?她是一個殺人兇手!”
又是如此,為什么,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
姜離絕望的捂著耳朵,“不,不要再說了不是她不是,她...她不是!是我……是我害死了宴櫻?!?p> “真是可笑,那個丫頭只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死在了她最敬重的人手里吧,姜離枉你一世為民,最后關(guān)頭連替她報(bào)仇都不敢嗎?”
“滴答”清石板上凝聚的是姜離的淚水,他仿若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一臉茫然。
“阿鸞!”
周遭忽然安靜下來,是如死一般的寂靜,好像剛才的斥責(zé)都不曾發(fā)生過。
少年郎和女子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孩童滿身滿手的血,眼睛里蓄滿了仇恨,正對著自己怒目而視。
姜離猛的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剛剛的一切都是夢,頭頂?shù)募嗁~被窗外的風(fēng)吹的微微浮動,他的心也慢慢的靜了下來。
好在一切都只是夢。
吱嘎一聲,門忽然被人推開,藥香立馬充斥著整個房間,到底是閻羅圣手,連這藥香都是溫和的。
姜離扶著前額,似乎還沒從剛才那個混雜的夢中走出來。
扶蘇整理著藥渣,將湯汁避出,再加了幾味良方,這才抬頭去看榻上之人。
只見姜離衣襟微散,發(fā)絲凌亂,額前的薄汗更是細(xì)細(xì)密密,他皺著眉頭,仿佛在回想很不好的事情,扶蘇將藥碗置于托盤,淡淡開口:
“公子這是夢見前塵往事,驚夢了?”
清冷的男聲就像一盆冷水,頓時便讓姜離清醒過來。
“談不上往事,只是一個噩夢罷了,醫(yī)者費(fèi)心救我,我心存感激?!?p> 扶蘇并沒有因?yàn)槊媲叭说墓室馐桦x而冷淡,反而帶了些打趣的意味。
“聽公子這話莫不是夢見了在下。”
姜離想起夢里怒目而視的孩童仍舊心有余悸,他緩緩閉上眼睛。
“我若說是,醫(yī)者只怕也不會信?!?p> 扶蘇不以為意,只輕笑一聲。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乃醫(yī)者走南闖北,公子這是將在下看做井底之蛙了。”
姜離抬頭看他,忽然無法將他與年幼時的模樣重疊起來,他該是極恨自己的。
“人生浮華三生世,誰又不是井底之蛙,只愿不要焚林而獵便是很好了?!?p> 扶蘇褪去臉上笑意,他背對著姜離,眼神冷的結(jié)冰。
“公子見解獨(dú)到只可惜在下是個竭澤而漁不顧長遠(yuǎn)的人,倒是浪費(fèi)公子口舌了?!?p> 姜離重新躺倒在床上:“既是如此,那便不送。”
“公子之病尚需調(diào)理,不能繼續(xù)拖沓,在下晚間再來為公子把一次脈?!?p> 說罷,扶蘇便將藥湯乘好放在小爐上溫著“這藥煩請公子飲下,在下方才不負(fù)那人所托,如此便告退了。”
看著扶蘇的背影,姜離緩緩睜開眼“該來的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