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原小江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那種在皇帝身邊才能感受到的懼怕,他居然在面前這個不過十三歲的小姑娘身邊感受到了。
略微正了正心神,他才恭敬的開口。
“奴愚鈍并不敢妄加揣測天子意圖,可奴也不敢得罪姑娘,希望您不要為難奴?!?p> “面對天子和庶民公公從來都能找到最合適的相處方式?!?p> 姜歸家語氣平淡,原小江卻以為她是為之前在圣德殿他的僭越而耿耿于懷。
“如果姑娘是指從前,奴愿意為之前的僭越受到懲罰。”
“公公這話說岔了,從前公公是護(hù)著陛下哪怕對我言語有何沖撞,在我看來都并無不妥,公公更不必耿耿于懷?!?p> 姜歸家一如既往的咄咄逼人,可這一次原小江卻再沒了從前回嘴的勇氣,他悄悄抬頭打量著這位年輕的貴人,面容瑰麗,眉眼處的相似更是越發(fā)入木三分了。
宮門外小黃門審視著來往宮人遞交的玉牌,細(xì)心記錄好出入檔案。
皇城規(guī)矩森嚴(yán),哪怕是內(nèi)侍總管的原小江也不能免俗,可到底身份懸殊,底下的小黃門都一臉恭敬。
入了皇城除皇帝轎攆其余一律步行,姜歸家下了馬車,她抬頭看天,忽然發(fā)現(xiàn)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暗沉起來,不遠(yuǎn)處黑云滾滾,一副風(fēng)雨欲來的模樣。
“看這天色,只怕是一場不小的雨?!?p> 原小江有些擔(dān)憂,他怕到不了世書堂,人就要淋成落湯雞了。
姜歸家沒有說話,皇城的門依舊大開著,那里有她來時的路,她的身后是連綿不絕的巍峨宮殿,紅墻金瓦,是所有普通人都向往的地方,也是她最討厭的地方。
路上往來宮人腳步輕微,頭低的恰到好處,每個人都訓(xùn)練有素,眼睛不敢亂撇,雙手疊放腹前。
她們絲毫不在乎天上滾滾黑云,或許說,這座皇城比那天上密布的烏云還要壓得人喘不過氣。
姜歸家腳步剛踏入世書堂,天上就響起了一道閃電,接著就是雨打磚石的聲音,這場雨似乎比昨天還要大些,姜歸家這樣想著。
原小江倒是很慶幸,總算是趕在這場雨之前到了殿外,要不然就這雨勢哪怕是撐著傘身上也得濕上一半。
“陛下有吩咐,今日這世書堂除姑娘外,任何人不得擅入,奴會在殿外守著,姑娘可以放心?!?p> “為何不見之沐?”
這是周寒的小字,原小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姑娘認(rèn)識周副都知?”
“宮中曾與他交談幾句,甚是投機(jī),曾聽陛下喚他之沐,我這樣稱乎確實有些不妥。”
“他的本名叫周寒,聽起來冷冷的,故而我們都愛喚他的小字,姑娘若是與他交好也無不妥?!?p> “之前并未問及他的姓名,如今既然得知,自然不該,只是不知為何今日未曾見他?!?p> “陛下將之沐與楚公子一同派遣去凈洲了。”
這是她的錯,姜歸家沒再問下去,抬腳進(jìn)了殿內(nèi)。
大門緩緩關(guān)上,殿內(nèi)靜的可怕,仿佛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姜歸家能夠清楚的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今日的你似乎與平常很不一樣?!?p> 清冷的男聲忽然響起,在轉(zhuǎn)角處,姜歸家看見了一身龍袍的皇帝。
“拜見陛下?!?p> “起來吧,你的心不恭敬便是此刻跪著也無用。”
姜歸家沒說話,她的目光落在了皇帝身后的四幅畫上。
“既然看見了,便走近些,這些畫或許你比朕還要熟悉。”
那是三幅美人圖,一幅是《九天嫁裳圖》一幅是《杏林策馬圖》還有一幅是最近讓吳懷子聲名鵲起的《落凡坐窗圖》,巧合的是畫中人都著紅衣,可剩下一幅卻是一張空白畫卷。
“看起來陛下對四美人圖倒是比我還要上心,只可惜世間美人眾多,卻總還是少了一幅?!?p> “遺憾才最能打動人心,況且這三幅圖每一幅都來之不易,有它們在,一切都能更加順利?!?p> “宴舒”姜歸家念叨著第二幅畫上的落款“這幅畫上的姑娘是那位在新婚之夜死在姜爺懷里的櫻公主吧?!?p> “看起來,你從扶蘇那里知道了很多?!?p> “這不正是陛下的安排嗎,說來也是可笑,先皇與沁太妃的女兒,這看起來是多么恥辱的存在,恥辱到連她的親生母親都想親手殺了她?!?p> 姜歸家撫摸著面前的畫卷,語氣平淡的說出一切,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軒轅昱吃驚于她的表現(xiàn),更是不知道她是如何猜到,并平淡的接受這一切的。
“朕原以為你會很吃驚,可你卻出乎意料的平靜?!?p> 姜歸家輕輕笑了,很是輕松。
“我從不會為不記得的事情煩惱,而且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恥辱,身份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從不在乎,也不介意接受,但如果它是禁錮我的牢籠,我也會毫不猶豫的丟棄?!?p> 姜歸家的話說的灑脫,軒轅昱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的眼中閃過一剎那的落寞。
“如果朕非要把這座牢籠禁錮住你呢?!?p> “它關(guān)不住我的。”
“你不要忘了,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
“那又如何,姜歸家就是姜歸家,不會做那畫卷上第三位可悲的公主。”
可悲嗎?軒轅昱看著畫上眼中帶淚的公主,忽然就說不出話,他猛然轉(zhuǎn)過身,仿佛在抑制什么,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
“姜歸家朕不管你是如何猜到自己的身份,可你該記得自己的責(zé)任,你是皇女,是南啟的公主,而不能一直只做姜歸家?!?p> “是一統(tǒng)三番嗎,陛下不妨告訴我,為什么選中的人是我,難道僅僅只因為我也是沁太妃的女兒?”
軒轅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抬腳走到一處書架前,打開暗格,取出了一本書。
他拿著書走回了姜歸家面前。
“這本《三番志》是當(dāng)年南柯公主所著,或許你所有的疑團(tuán)都可以在里面找到答案。”
姜歸家接過書,那是一本用羊皮紙編冊而成的書,并不厚,可上面剛勁的筆墨卻讓人覺得不可小覷,她要的答案真的都在這里面了嗎,懷著復(fù)雜的情緒,她翻開了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