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天破大師橫臂架起,架是架著了,但卻未能支撐得住,天破大師手掌緩緩落下,他上架的手臂也隨著緩緩下降。
天破大師的手掌愈壓愈低,現(xiàn)在離假天破大師頭頂,已不過一尺左右,但掌勢并未停止,依然一寸、一寸的往下沉落!
到了此時,假天破大師已無法再撐得下去,突然,他上架的右掌,忽然撤去,雙膝一屈,“卟”的跪了下去,口中叫道:“師兄開恩?!?p> 天破大師掌勢一停,雙目湛然,直注假天破大師,沉聲道:
“果然是你!”
他其實早已知道假冒他的人是誰了!
假天破大師俯首道:
“小弟知罪。”
天破大師輕輕嘆息一聲,點頭道:
“你既知悔悟,可隨我回山去?!彪S著話聲,緩緩收回手掌。
假天破大師口中應(yīng)了聲“是”,右手疾然翻起,閃電般一掌,印到天破大師小腹之上。
峨嵋派以“伏虎掌”聞名武林,掌勢素以剛猛著稱,假天破大師這一掌蓄勢已久,幾乎是竭盡全力,孤注一擊。
何況天破大師佛門高僧,自然不是擅于心機(jī)的人,眼看他已經(jīng)伏地認(rèn)罪,知所悔悟。
佛門中講究回頭是岸,放刀成佛,自然不疑有詐,這一掌,可說毫無戒備。
但聽“砰”的一聲,假天破大師一記掌力,結(jié)結(jié)實實擊在天破大師小腹之上,直震得天破大師登登的連退了五步之多,臉色煞白,睜目顫聲道:
“天還,你……”張嘴噴出一口鮮血,身子連晃兩晃,突然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假天破大師獰笑一聲,從地上飛躍而起,朝石門掠去。
左云天剛把毒珠交到卜元慶手上,驟睹天破大師中掌往地上跌坐下去,假天破大師奪門逃走,心頭一急,大喝一聲:
“快攔住他!”縱身追撲過去。
他這邊喝聲出口,皇甫軒、柳如煙二人也雙雙躍起,柳如煙奔向老和尚,皇甫軒卻朝假天破大師身后追去!
他和柳如煙方才雙戰(zhàn)假戚建公,后來假戚建公奪門逃走,葉法全銜尾疾追,沖出門去,他們跟蹤追出,葉法全和假戚建公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兩人因廳上雙方,還在激戰(zhàn)之中,不好單獨行動,只好仍然回大廳,因此他們兩人站立之處,也距石門較近。
此刻假天破大師從地上飛起,朝門外竄去,皇甫軒發(fā)現(xiàn)較早,但還是比假天破大師遲了一步。
皇甫軒仗劍撲到門口,假天破大師已經(jīng)掠出石門,突然回過身來,沉笑道:
“小子,回去?!迸e手一掌,迎面擊來。
他在天破大師手下,功力顯然要差上一大截,但對付皇甫軒,這一記掌力,就顯得掌風(fēng)如濤,威力極強(qiáng)了。
皇甫軒追到門口,突覺一團(tuán)勁風(fēng),撲面盈耳,朝自己洶涌撞到,心頭一驚,急忙剎住身子。
揮動長劍,使了一招“倒卷流沙”,左右連劈,才算硬把對方一記掌風(fēng),接了下來。
東煞左云天距離較遠(yuǎn),但他和皇甫軒先后趕到門口,因皇甫軒揮劍接掌,擋住門口,只好停了下來。這一耽擱,假天破大師哪里還有影子?
皇甫軒長劍一收,正待縱身追去。
左云天忙道:
“皇甫老弟,窮寇勿追,隨他去吧!”
他話聲一落,立即轉(zhuǎn)身朝天破大師走去。
天破大師這時已經(jīng)盤膝坐在地上,雙目微閉,正在運(yùn)氣行功,柳如煙手仗長劍,站在他邊上。
左云天堪堪走近,天破大師已經(jīng)緩緩睜開眼來。
這位功行極深的峨嵋高僧,方才這一掌,敢倩傷得不輕,此刻臉如金紙,雙目失神,看去竟然蒼老了許多!
左云天急忙俯下身去,問道:
“大師傷勢如何?”
天破大師氣息微弱的道:
“老衲只怕不成了?!?p> 左云天心頭暗暗吃驚,以天破大師這等功力的人,如果不是自知無救,決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面連忙安慰著道:
“大師修為功深,內(nèi)功精湛,區(qū)區(qū)傷勢,只需稍加調(diào)理,即可復(fù)原?!?p> 天破大師微微搖頭道:
“老施主說的只是常情,老衲被他‘伏虎掌力’擊中‘氣?!ⅰぬ铩?,內(nèi)腑被掌力震碎,縱有仙丹,只怕也無法救治了。”
他目光緩緩轉(zhuǎn)到皇甫軒的臉上,說道:
“老衲有一件事,奉托小施主,不知小施主可肯代勞?”
皇甫軒走前幾步,拱拱手道:
“老師父有什么事,只要在下能辦到的,自當(dāng)效勞?”
天破大師雙目神光突然一亮,頷首道:
“小施主那是答應(yīng)了,小施主請在老衲對面坐下,老衲說話之時,也可省些力!”
皇甫軒答應(yīng)一聲,果然在老和尚對面坐了下來。
只見天破大師雙目微闔,忽然以“傳音入密”說道:
“老衲此時,以數(shù)十年修為,強(qiáng)行抑制著傷勢,最多也只能支持頓飯時光,因此小施主不可發(fā)問,聽老衲把話說完了?!?p> 皇甫軒只是點了點頭。
天破大師繼續(xù)道:“老衲奉托之事,是敝派有一招武功,名為‘佛光普照’,歷代相傳,只有掌門人才能練習(xí),但老衲此刻傷勢已無救藥,因此老衲在臨去之前,想以這招武功奉托。”
他口氣微頓,又道:
“小施主也許會說,你不是峨嵋派的人,但小施主如果不肯接受,則千百年來,峨嵋派這一招鎮(zhèn)山武功,就會從此失傳,老衲就成了峨嵋派千古的罪人,唯小施主憐之?!?p> 他不讓皇甫軒開口,續(xù)道:
“老衲把這招武功,奉托小施主,第一,要小施主替老衲代誅峨嵋叛徒天還,他是老衲師弟,就是方才冒充老衲之人。
他武功修為,僅次于老衲,老衲一死,敝派之中,無人能制,只有這招‘佛光普照’,才能克制于他,第二……”
他說到這里,起了一陣輕微的喘息,語聲中止,等略為平復(fù),續(xù)道:
“希望小施主代老衲在敝門弟子中,甄選一個可傳之人,這件事,當(dāng)然不能草率,希望小施主多加考察。然后以老衲信物,立他為掌門人,這是一件極為艱巨的工作,老衲相信小施主必可代老衲完成,老衲信物是一片玉刻的多羅葉,就在老衲身上?!?p> 皇甫軒聽得暗暗感到為難,他說的兩件事,都是大事。
峨嵋派名列九大門派,縱有天破大師掌門人的信物,繼承掌門人,如何能由自己代為甄選?“佛光普照”,只有掌門人才能練習(xí),自己如何能學(xué)?他想到這里,正待開口!
只聽天破大師的聲音說道:
“老衲為時無多,小施主聽清楚了?!?p> 他不待皇甫軒說話,就開始講解峨嵋派這招威力奇大的鎮(zhèn)山絕學(xué)——“佛光普照”的口訣,和修習(xí)法門。
皇甫軒到了此時,只好用心諦聽,牢記在心。
老和尚絕學(xué)失傳,講的十分詳盡,皇甫軒怕貽誤了峨嵋派的絕學(xué),有負(fù)老和尚重托,也聽的十分用心。這一招掌法,足足花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講解完畢。
天破大師雙目微睜,喘息了一口氣,問道:
“小施主都聽懂了么?”
他這句話,不曾用傳音說的。
皇甫軒點頭道:“在下都記下了。”
天破大師含笑道:
“如此甚好,老衲那就拜托小施主了?!?p> 皇甫軒忙道:
“老師父言重,在下自當(dāng)盡力而為。”
天破大師端坐不動,不再說話。
左云天道:“皇甫老弟,大師已經(jīng)西去了?!?p> 皇甫軒驚“哦”一聲,趕忙站起,說道:
“老師父去的這么快!”
左云天道:“大師父托老弟之事,必然極為重要,老弟看看他的身上,可有什么遺物!”
皇甫軒不便明說,應(yīng)道:
“老師父再三叮囑在下,要把他身上之物,親自送到峨嵋伏虎寺去。”
當(dāng)下就朝天破大師遺體,行了一禮,然后從他身上,取出一片黃布包著的玉刻多羅葉,和老和尚身邊佩著一柄松紋古劍,一齊收起。
柳如煙道:
“皇甫大哥,你幾時要上峨嵋山去?”
皇甫軒道:
“至少也要此件事一了,才能前去?!?p> 柳如煙道:
“我和你一起去?!?p> 在天破大師和皇甫軒解說“佛光普照”的同時,戰(zhàn)場上兩對人,也有了急劇的變化。
西煞畢元左拂右劍,銀拂如匹練飛卷,長劍如銀蛇亂閃,加上他一身銀袍,進(jìn)退如風(fēng),一個人銀光繚繞,氣勢極盛。
假畢元同樣一身銀袍,游閃如電,雙手飛舞,亂抓亂劈,十只手指套著三寸長的指套,烏光閃閃,不但銳利如鉤,施展擒拿手法,制人關(guān)節(jié)穴道,有時還敢向長劍和銀拂上抓來。
這兩人以快打快,到了百招以上,兩條進(jìn)退騰躍,互相飛撲的銀色人影,早巳化作了一團(tuán)銀色光影,哪里還分得清楚你我人影。
西煞畢元忽然發(fā)出狼嗥般一聲大笑,說道:
“閣下原來是白骨門的朋友?!?p> 他激戰(zhàn)多時,漸漸發(fā)覺對方使的,竟是白骨門的“枯骨爪”,對方雖然竭力掩其身份,但時間長了,自然就會泄漏出來。白骨門的人,很少在江湖走動,凡是在江湖走動的人,就從未落敗過。
這不是說白骨門的人,個個武功高不可測,當(dāng)然,他們武功別走蹊徑,自成家數(shù),另外還精擅毒藥暗器,固然是原因之一,但另一主要原因,是白骨門的人,行走江湖,只準(zhǔn)勝,不準(zhǔn)敗,這是他們的門規(guī),他們認(rèn)為落敗之人,就沾辱了白骨門的聲威。
因此,誰敗了,這人就得在祖師堂自絕,以謝祖師,同時白骨門會派出門中高手,不惜天涯海角,替死者報仇,非把這個勝了白骨門的人追殺,決不甘休。就這樣江湖上從無一個勝過白骨門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