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之間，有什么東西要破蛹而出。
方妍被秦阿姨的話劈得回不過神，控制不住自己驚呆了的表情，睜得大大的眼睛轉過去看著程予。
自家女兒的樣子太傻帽了，方媽媽真想照著她的腦袋狠狠砸一下，把她三魂七魄砸歸位。
但是客人面前還是要穩(wěn)住，女兒不接話，只能自己接上吧。
“對啊，那個時候方妍每天都要念叨幾次要程予帶她看螢火蟲，我說哥哥要學習，她還不肯，每天趴在程予窗口那里偷看。說起來還是你教育得好，你看程予現(xiàn)在多好啊，我的女兒就是被她爸爸慣壞了……”
后面方媽媽說了什么，秦阿姨又說了什么，方妍全部聽不到了。
腦海中仿佛有一把稚嫩的聲音一直在呼喚“螢火蟲哥哥”。
但是又仿佛是自己的臆想，找不到一個出處。
也許她的眼神太炙烈，同時帶著點不可思議，程予在這目光中漸漸變得心煩意亂，強烈需要發(fā)泄一下，怕自己再坐下去會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來。
于是起身告別：“林姨，我還有點事，先出去處理一下?！?p> 回頭對秦阿姨說：“媽，我等下再來接你?！?p> 程予走了，方妍還維持蒙圈的狀態(tài)。
她一直以來以為記憶中的孔旭良就是帶自己去看螢火蟲的小哥哥，難道這些都是一場誤會嗎？
還是一場這么操蛋的誤會。
她突然醒悟過來，要找程予好好說一下，但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真是如火烤一般難熬。
但是這次上天好像聽到了她的想法，秦阿姨適時拿出手機說：“這個程予，手機忘我這里了。”
方妍用0.001秒的速度反應過來，搶答般說到：“秦阿姨，我?guī)统探淌谒拖氯グ?。?p> 秦阿姨把手機遞過來。
笑道：“那就麻煩小妍了，他的車就停樓下，如果沒看到他就算了，不用急。”
方妍走到電梯的時候，四臺電梯都還在一樓，方妍沒有多想，直接從樓梯跑著下去。
或許是年輕人的爆發(fā)力，或者是心底某些意念支持著，方妍從12樓跑到1樓的時候，程予的車還沒開走。
方妍調整呼吸，走到程予的車邊敲敲窗戶。
車窗玻璃降下來，露出的依然是程予冷漠疏離的臉。
本來有千言萬語，但是最后只是默默地把手機遞過去，“秦阿姨說你忘帶手機了?！?p> 程予抬頭看了方妍一眼，對她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又好笑又好氣。
但是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又覺得自己如果再待下去估計真的會鬧出點什么事來，于是只是接過手機，準備離開。
方妍看到程予毫無表情的樣子，眼淚有點控制不住要流下來。
但是想到程予這么冷心冷肺的模樣，心底最后的尊嚴不允許自己在他面前這么失態(tài)。
可是就這么讓他走了又不甘心，最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么沒頭沒腦充滿控訴的一句話，程予卻聽懂了。
今天第一次他直視方妍的眼睛，但是此刻也不想再去深究她眼中那些掙扎糾結為的是什么。
只有點自嘲地反問：“說了又怎么樣？”
聞言，方妍一怔，顯然該問題對此刻的方妍來說超綱了，但是程予也沒有打算等到她的答案。
繼續(xù)說道：“方妍，回憶能抵得過十幾年的感情嗎？”
程予走了好久，方妍依然站在樓下發(fā)呆，后來她站累了，就坐在花壇邊。
腦海中反反復復都是程予那句“回憶能抵得過十幾年的感情嗎？”
方妍覺得抵不過，甚至她分不清對于這段螢火蟲的執(zhí)念，是因為孔旭良還是回憶本身。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把一切都弄得很糟糕，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都因為她的輕率沖動而混亂不堪。
而更讓人難過的是，雖然她知道回憶只是自己的執(zhí)念，但是現(xiàn)在自己卻越發(fā)確定對程予的感情。
只要一想到他那副冷淡疏遠的神情，方妍就覺得心痛如絞。
后來程予來接秦阿姨，方妍也能強忍著不把眼神往他身上飄了。
裝成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學生對老師的模樣，禮貌而客氣地微笑著告別。
“惠芳，說好了，我們聯(lián)系一下舊街坊，找個時間好好聚一聚?！鼻匕⒁陶驹陂T口依依不舍。
“好，娟姐，我先聯(lián)系一下，找個大家都方便的時間。”
方媽媽報以同樣的熱情，“小予啊，有空常和你媽媽來家里坐，讓你們留下來吃飯又不肯。”
“今天約了人，下次一定來試下阿姨的手藝?！?p> 程予長了一張老少咸宜的臉，再加上大學老師這個職業(yè)加持，簡直是一眾阿姨殺手。
方媽媽顯然是此中一員，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簡直想直接認干兒子了，此刻當然他說什么都是對的。
這次用不著方媽媽暴力提醒，方妍適時地告別：“秦阿姨慢走，有空常來。”
對著程予微笑：“教授慢走?！?p> 在方妍低下頭的瞬間，程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揚，露出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無奈笑容。
當然了，他沒發(fā)現(xiàn)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就是他娘。
回去的路上，秦阿姨一直偷偷打量著程予。
但是每次程予眼光看過去，她又裝作不在意地移開。
幾次之后，程予終于忍不住先打破僵局問道：“怎么了？”
“你的事情辦完了？”秦阿姨以問代答。
“嗯?！背逃韫樟藗€彎，假裝認真看著左邊的車流，避免了和母親的眼神接觸。
“方妍這姑娘越長越漂亮了，小時候就她一個人敢來我們家玩，長大了卻變文靜了，還是小時候更好玩?！?p> 秦阿姨斟酌著說了這么一通。
文靜？呵，程予心里冷笑，沒看出來。
不過他臉上不顯，“可能還不熟悉，女孩子長大了總是不一樣的?！?p>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要求也不高，像方妍這樣的小姑娘我看著就很不錯?！?p> 秦阿姨繼續(xù)套話。
程予轉頭看了秦阿姨一眼，嘴角眉梢都帶著笑：“是挺不錯?！?p> 秦阿姨一聽，兒子長到快三十歲，從來沒有聽到他這么眉目帶笑地稱贊過哪個女生的。
這是有戲的樣子，剛想打鐵趁熱，深挖更多八卦。
但是程予的笑容轉瞬即逝，好像陷入了某種沉思，哪里還有半分“愉悅”的模樣。
于是秦阿姨選擇了閉嘴，暗暗決定一定要把問題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