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幽暗,孤寂,一切光的終點,也是一切光的來源,這里無所不包,這里無所不容,比海納百川更博大,比萬里晴空更遙遠,這里星星點點,這里是一切的深淵,絕對寂靜,我們稱它為——宇宙深空。
寧靜、祥和的宇宙深空,星星點點,當我們瞇起眼睛,真像樹影婆娑一般光怪陸離。
突然,點點星光中,一顆星星越來越大,從一顆米粒大小突破到宛若月亮一般,好似經(jīng)過了一輪圓月,又好似眨眼之間。
當這顆星再大一點時,突然發(fā)覺,這哪里是正在遨游夜空的流星啊,這是穿渡宇宙的人!
發(fā)出耀眼光芒的,是琉璃般的護身罩與宇宙塵埃擦出的璀璨火花。
當火花漸漸熄滅,好似時間已靜止。琉璃護罩慢慢消散,一襲青衫立宇宙。
當你望向這片擁有星光的黑暗時,會發(fā)現(xiàn)一切光彩也不如此時此刻青衫獨立更耀眼。
一襲青衫,略微發(fā)舊,沒有任何花紋修邊,極盡簡樸,但好像承載了漫長的歲月。
腰間飄搖著一禾流蘇,也是舊舊的,仔細看去,流蘇上的玉飾,還有或深或淺的裂痕。
若你在琉璃護罩消散時目不轉(zhuǎn)睛,會發(fā)現(xiàn)護罩消散的終點正是流蘇上的玉飾。
原來玉飾是一件護身之器,原來或深或淺的裂痕是它穿梭無邊宇宙留下的銘刻與見證。
劍眉英目,面容硬朗,骨相剛毅。不,是宛若刀刻般的石像雕塑。
是歷經(jīng)千年風(fēng)霜雨雪的石刻,斑駁的,灰撲撲的,從中還能感知到歷史的厚重、光陰的流逝。
一雙眼睛深邃滄桑,當你望去時就像在看整個宇宙,幽深無邊,又像看一部恢弘史書,厚重滄桑。
灰色亂發(fā)隨肩披灑,間夾著些許淺白。
一眼望去,撲面而來的是深深的疲憊感,好似長年累月趕路的旅人。但漫游的旅人哪有此時此刻這襲青衫的疲憊的萬一啊!
你無法想象他是經(jīng)過多少艱難險阻才終于到達這里,才能停下那疲累的雙腳,然后望向這片由無數(shù)平凡的人們構(gòu)成的星河界域??!
望一眼就要讓人沉淪的界域虛空中,一襲青衫獨立,宛若一幅神秘與偉岸并存的畫面,可惜此刻此景無人望見。
秋涼目視前方,人間界正在眼前,向著更深處望去,隱約可見天荒星河熠熠生輝。
長途奔襲千年歲月,終于到達此地,秋涼心中如釋重負,那盤桓在心口的巨石終于破碎,酣暢淋漓之感由心而生。
輕皺的眉頭漸漸舒緩,嘴角微微上翹,面上終于浮現(xiàn)一絲微笑。
那僵硬宛若石像般的面容突然有了溫和之感,整張臉好似活過來一般,猶如枯木逢春,沙漠現(xiàn)甘霖。
“是時候了”,秋涼心中默默地道。
是的,是時候了!
千年的艱辛旅途,千年的虛空光陰,正是為了此時此刻!
秋涼閉上雙眼,沉寂片刻,倏然,他整個身體散發(fā)出淡金色的光芒。
雖然此處沒有大地,但你心中會自然地涌現(xiàn)一個清晰的念頭,此光能照射萬里。
他睜開了雙眼,不再給人幽深神秘之觀感,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多彩的琉璃,斑斕奪目,如果讓你看上一眼,你會被其吸引而忘記時間。
下一刻,秋涼右手突然多了一把裂痕疊疊,豁口不盡的青銅劍,劍身的神秘花紋也脫落大半,留下斑斑點點見證此劍的傷痕累累。
是的,這把劍和秋涼一樣,都很疲憊。
青銅劍有靈,好似知道秋涼將要做什么,劍身不斷地顫抖,閃爍輕輕的微光,以此來表達抗拒。
“唉”,秋涼輕嘆。青銅劍明白了主人心意,劍身漸漸平靜下來,但還是傳來一聲低沉的輕響,表達跟主人一樣的無奈之情。
抬起左手,看了瞬息。默運功法,然后左手金光大放,遠看好似手上托著一輪太陽。
右手也抬起,手上的劍隨著法力的涌入,古樸的青銅劍身變得熠熠生輝,如果沒有裂痕和豁口,你會有一聲:“完美”的驚嘆。
然后右手劃出了一道弧線,殘破的劍刃也隨著秋涼的右手在空中畫出了一條湛藍色的半圓。
如果把此時此地的幽暗虛空看做畫布,那么你會驚嘆這一筆半圓是人間難見,只存在于夢境。
隨著劍刃造成的湛藍盛景消散,秋涼的左手已從手腕處斬離。
秋涼收起青銅劍,好似青銅劍的出現(xiàn)與消失都很突然,給人莫名其妙之感。
那取出與存放青銅劍的地方正在眉心,那三尺劍身此刻正像魚兒一樣,在眉心的道宮里繞著道魂游蕩。
滿是傷痕的左手靜靜漂浮在秋涼身前,如銹跡斑斑的鐵,是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石塊。
“以我歷經(jīng)千險的成道之軀化作生命之種;以我披荊斬棘的道心意念使得生命之種立足于天地;以我宛如淵海的甚深法力以及已經(jīng)花開的生命道韻讓生命之種綻放”。
秋涼自語之際,身上淡金色的光芒開始向著石塊般的左手涌去。
漸漸你會發(fā)現(xiàn)眼前的左手正在發(fā)生令人難以置信的變化,手不再是手,而是漸漸化成人體胚胎之狀。
并按照某種韻律急速流轉(zhuǎn),漸漸地,胚胎身上的流轉(zhuǎn)光芒像一朵花一樣洶涌地綻放。
胚胎之體隨著花朵綻放之際化成了人形并越來越大。
當花朵完全綻開,光韻漸消。當?shù)鹕墓饷u漸從秋涼身上消散隱匿,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完整的人!
哦,不!應(yīng)該說是一個完整的尸體。僵硬、冰冷、雙眼緊閉。
秋涼雙眼琉璃色彩突然綻放,兩道璀璨的光柱自雙眼而始,自雙眼而終。
隨著幻彩的琉璃逐漸涌入,尸體的雙眼緩慢地睜開,漆黑幽暗的雙眼漸漸多了眼白。
現(xiàn)在看去,眼前的尸體不應(yīng)再以“尸體”來稱謂。
如果給它一個恰當?shù)姆Q呼,那么我稱它為“活死人”。
秋涼望著眼前的“活死人”,凝神片刻,失去了琉璃色彩的雙眼有剎那間的失神。
他右手抬起,指向自己的眉心,食指與中指、大拇指并攏,好像在抽出某一樣事物。
是的,他正在抽離腦海中存在的某樣?xùn)|西,在抽離絕世的珍寶!
如果他的腦海道宮能夠被人們正??匆姡銜匆姶藭r的道宮不再混沌古樸,模糊的邊界也變得具象化!
現(xiàn)在道宮中游離的不僅僅只有那殘破的青銅劍,還有好似游魚般的靈動花瓣。
隨著秋涼右手向外拉伸,其中兩朵花瓣逐步脫離那神秘的道宮,沿著眉心逐漸向外呈現(xiàn),然后完整地在秋涼的眼前浮現(xiàn)。
這是秋涼的成道之基,這是秋涼的道宮之根,這是已經(jīng)開花的生命道韻!兩朵道韻在面前自主的,緩慢的旋轉(zhuǎn)。
秋涼雙臂環(huán)抱成圓,包裹著這兩朵旋轉(zhuǎn)的道韻,向著前方的“活死人”遞去,然后兩者堅定地彼此融合。
當完全融合之際,驀然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尸體”或者說是“活死人”,有了鮮活之感,猶如雪山古墓里被冰封的尸身驟然還陽!
“活死人”變成了沒有自身情感、自身意志的“活人”。
完法之后,秋涼本就疲憊的身軀,像是被榨盡一般,沒有了一絲生動活力。一場大風(fēng)刮來,就會被吹著隨風(fēng)漂流。
但疲憊的雙眼卻遮不住他的堅毅,動搖不了他的意志。
休息片刻,秋涼向身上的玉飾渡入最后一絲法力,把它向著前方左手化成的身軀拋去,形成透明的護罩。
然后,在道宮內(nèi)溝通青銅劍,于是,青銅劍再度出現(xiàn)在秋涼的右手,道宮內(nèi)僅存一個劍形的虛影,那是青銅劍的劍靈!
劍身去而劍靈存!
劍身執(zhí)行秋涼的意志歸入前方的透明護罩之中,然后劍尖對準護罩中的身軀眉心,一瞬間刺入,消失不見,而眉心卻完好無損。
透明的護罩帶著秋涼的身外化身,也帶著秋涼的期盼,向著人間界飛去。
向著秋涼目中隱約可見的天荒星河飛去,一如秋涼飛來這里一樣,是一場孤寂的旅行。
此時此刻,秋涼猶如正在落山的夕陽,或者說是生命將盡的老者。用回光返照般的力氣抬起自己的右手,輕點眉心。
然后跟隨意念做著繁復(fù)的動作,用道宮中最后一絲可用的道韻之力封鎖住古樸且神秘的道宮。
道宮里有著他因打造身外化身而極度虛弱的靈魂,還有一個沒了劍身僅存劍靈的劍形虛影在道宮里緩慢地游蕩。
如果這里有另外一個劍靈,方能感知到有同伴在輕聲地嗚咽,為自身,也為道宮里的靈魂。
然后,這孤寂殘破的,宛若石雕的疲憊身軀,帶著軀體內(nèi)的道宮,漫無目的地,被虛空流風(fēng)裹挾著,在人間界外的虛空里飄蕩,飄向未知的幽暗遠方。
來時歷經(jīng)萬難,孑然一身。
去時隨風(fēng)飄蕩,無人問津。
此刻,這里像從沒人來過一樣,也沒有任何事情發(fā)生過一樣,再次進入無邊的暗夜。
哦,還有些許的星星點點,像后半夜稀稀疏疏的萬家燈火,也像元宵節(jié)時河面上隨波逐流的各樣花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