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宮中內(nèi)外

　　說話的人是良人蔣云，周湯見過第一次上床，如此坦然鎮(zhèn)定的女子。

　　與羞澀女孩不同，感受到那份疼痛，亦不是那么哀傷，如同失去珍寶。

　　開始他以為蔣云在掩蓋什么秘密，卻對于給予的冊封，又是那么開心滿意，頃刻間她已經(jīng)拜倒在他的床前。

　　“你怎么敢如此說圣人之言論，這可是上古經(jīng)典之語，哪容你這里信口雌黃?！?p>　　說這話的是那個叫白娟的良人，在床前面對男人，她羞切而猶疑，對于敢如此侮辱內(nèi)心信奉圣言，堅定向往表達得清晰透徹，一點不給蔣云面子。

　　其他女子皆不敢接言，她們倆人皆受過封賜，敢與之抵抗，就將接受可能責(zé)罰的痛楚。

　　片刻，花園變得劍拔弩張，兩個女子相互怒視，互不相讓。

　　站在遠處的周韻只得上前，大聲強調(diào)，辯論壇，最大原則就是不分身份，不分貧富，不分貴賤，把想法意見說出。

　　到時評分有賞，累積分值增高，會給舞生貴妃申報，急取一份功名與俸祿，敢說敢為是大義，維諾與退縮則是小情。

　　“大家好，妾來自荊州府，以前東吳流落，也算與吳姓親疏遠近，完全細擇，雖八桿子打不到，如今參與盛宴集會。

　　見過多少高低貴賤，如大喬小喬貴為天上，仍然盡守女誡舉止，為世上稱贊。

　　話，對與錯，不是說，而是做，做到了，大家說好，就叫好，而不是你說好，就叫好?！?p>　　如此犀利言論，實在令人嘆服，良人蔣云并不以為意，目光如炬，即刻回絕：

　　只言身居許昌，亦見過無數(shù)顯貴，哪個把圣賢擺到明面，女子無才遍是德，長得好看，哪管不懂女誡。

　　長得丑陋，就算信守女誡，男人也躲得遠遠，不敢近看。

　　相反，權(quán)貴與富足，至少令未識女誡之女子，得到滿足，而那貧苦者，隨便買本書，就可以與圣人并列而坐嗎？

　　相互爭執(zhí)，刀光箭影，皆有幾分道理，始終難辯。

　　見荊州女子，欲要再補充，抬頭見遠處周湯微笑面對，匆忙跪倒叩拜，其他女子忙相跟隨，一起朝周湯行禮。

　　周湯見荊州女子身穿短擺留仙裙、云髻，優(yōu)美，輕盈，不失淡雅。

　　女子伏首低視，發(fā)絲柔潤，言姓杜名韻寒，腰擺柔軟，皮膚細膩，心中不由一動。

　　到是令走至近前的李韻看得清楚，忙擺手眾人散去，僅留下杜韻寒陪侍周湯聊天。

　　女子年齡稍大，嘴唇醇厚，鼻翼輕挑，甚是好看，想是成熟年齡，周湯不由伸手，碰觸那弧線曲形下巴，杜韻寒禁不住顫抖，忙低頭請罪。

　　“私塾幾年？”

　　“十年？”

　　周湯一驚，從小即深閨熟讀詩書，一般也已十年，他上學(xué)在八歲，不過，古女子一般更要朝前，兵荒馬亂之季，則就另當(dāng)別論。

　　“抬頭看我?！?p>　　杜韻寒抬頭舉止輕雅，周湯見過那女子揖手，左手壓右手（女子右手壓左手），手藏在袖子里，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然后起身，同時手隨著再次齊眉，然后手放下

　　。她在與李韻行禮間，動作嫻熟自然，開合有度，三國典型女子形象。言辭評論，不急不躁，落落大方。

　　“你家之姓，果與東吳孫家有關(guān)嗎？”

　　“回陛下，杜姓在東吳也算是貴胄，并非濫竽充數(shù)之輩?！?p>　　周湯不由得眉頭豎立，不就是公主出身，怎么淪落如此境地。

　　“先父與孫家原是隔代兄弟，只是后來孫家突出，杜家中落，保持舊習(xí)風(fēng)韻?！?p>　　他又想起剛才談到的大喬小喬，想要問，又覺得唐突，一時不知如何說。見她依舊不語，涼風(fēng)襲襲，有些憐憫，就要脫下衣服給她披上，終還是覺得有失皇家風(fēng)度，停在半空，不知所云。

　　“那大喬小喬初來江東，曾于舍下居住，目睹芳容，確為天人，確也并非無瑕疵?！?p>　　聽到揭露人隱私，周湯興趣大增，豎起耳朵要聽下去。見杜韻寒手扶膝蓋，才覺得跪得有點久，扶起她落座。

　　杜韻寒這才輕吸一口氣，繼續(xù)說。大喬看似美貌，性格卻乖張，外間只是隔得遠，以為她知書達理，其實非常刁蠻。

　　小喬溫柔細致，小鳥依人，只是身子股弱，總是得病，需要照顧。

　　噢，原來一個是瘋丫頭，一個是病美人。

　　難怪只能遠看，不能近瞅。女人不過如此，怕是娶到手里，也是燙手貨。

　　將軍到是有不同嗜好，喜歡小喬病樣子，以至每日身體無法抵受。大喬的乖張也非始然，想是受到驚嚇。

　　說的將軍自然是那周愉，原來也是一個一晚數(shù)次的高手，原來這病根在這，竟然讓小喬都受不了。

　　沒想到大喬的孫權(quán)，原來是一個變態(tài)狂，每天說不準就是拳打大喬，想想覺得刺激。

　　說得周湯也有點受不住，拉住杜韻寒，就朝寢室走去。

　　推門進屋沒等她說話，已經(jīng)把那留仙裙撥去，瞬間幾無片縷，杜韻寒羞艷雙眸，禁不住渾身顫抖，指尖伸直，欲推還就。

　　沒想到，今晚又會春宵一刻，周湯準備要生撲。

　　室內(nèi)春意暖暖，室外卻淋漓降下雨點，聽到宮內(nèi)有人招呼，眼前即時季雨的來臨。

　　事情作罷，杜韻寒細發(fā)披肩，依偎在周湯身上，又歷數(shù)杜家的門弟名望，在江東世襲貴胄很多，數(shù)十家曾是先漢時期冊封，每家門第森嚴，家規(guī)戒律嚴格。

　　從小她生活在這種氛圍里，常常見到身穿甲胄的將軍，舉止翩翩的風(fēng)雅公子，談笑狂狂妄的大肚漢，甚至清貧如洗的書生。

　　孫權(quán)就是那翩翩公子，見過他來杜家拜訪，與父親在窗外密談，也見過他們在林里揮劍舞拳，談到天下策略，又是一番怡然自得。

　　孫公子所以重視杜家族，汲于杜家擁有的廣大土地以及豐厚的財力。

　　在不斷征伐期間，彼此得到既得利益，孫權(quán)是世家，武技超群，以江東富人圈也是頂頂大名，至所有人擁立他為王，守護他們共同財富的交換，就是為不斷擴充的軍隊補充給養(yǎng)。

　　杜家的中落，也是意料之中，在一次征伐中，父親失利，敗給曹軍首領(lǐng)，在殿堂內(nèi)再不受重視，土地在與別人爭奪過程，不斷減少，財產(chǎn)不斷萎縮。

　　但她依舊能過得衣食無憂，每天與丫鬟在花園撲蝶引蜂，詩書禮經(jīng)，內(nèi)心其實也是慶幸，并未牽連家族，也只是授人以柄，罪責(zé)加身，之后，父親三人逃到荊州避難，終有緣與君相見。

　　周湯當(dāng)然知道，史書記載，東吳不少世襲職位，保持較強的財力與物力支配，也是孫家地位之支柱，但也構(gòu)成內(nèi)部錯綜復(fù)雜、混亂縷不清的種子。

　　而支持孫權(quán)政權(quán)的另一個階層就是士大夫，一些有志向文化的知識分子，多數(shù)或推薦或親屬關(guān)系，雖未有科試，終有脫穎而出，一朝擁有權(quán)位，亦開始收斂財富，形成獨立強大的團伙。

　　“良人蔣云，亦非俗人，應(yīng)與許昌頂頂大名的蔣家在關(guān)，看她囂張跋扈，就覺得近似?！?p>　　蔣家？

　　周湯雖熟讀歷史，卻也未知曉其中細枝末節(jié)，想要詢問，見杜韻寒面露倦意。

　　此女子心思縝密，做事細致，表面清淡不露鋒芒，實為難得女中豪杰。

　　只是弱小女子，萬事皆來自家族傳染，經(jīng)過弱肉強食后，又將殘留多少志氣。

　　“我也討厭那良人白娟，在益州與劉姓遠親，別看她懦弱，實質(zhì)偽裝，私底下總做些茍且隱秘之事，終有一日，怕又毀在她身上……背靠大樹，依舊劉氏風(fēng)骨?！?p>　　她似在說夢話，嘴唇蠕動，纖纖玉指落在周湯手臂間，似尋覓避風(fēng)處，乖巧躲起，守得天晴日出。

　　聽到外邊呼聲，周湯放下杜韻寒，披衣站在窗欞聽，聲音虛虛渺渺，并不清澈，門外太監(jiān)聽到動靜，低頭等待吩咐。

　　“這是哪里聲音？”

　　那個瘦小的林太監(jiān)是劉總管派來多日，人還算機靈，忙與另一黃門招呼，小步快跑，轉(zhuǎn)眼回來答復(fù)。

　　“是孟娛靈、葉保林、揚良使、孫夜者四人在打鬧，已令她們回宮嬉戲，不得驚擾陛下清修?！?p>　　周湯對這些稱謂似熟似模糊，只得輕輕點頭，雨點已停，陽光從一片密林處鉆出，耳邊聽細鳥鳴叫，心緒舒暢，走至庭院，此情此境，又一番趣味。

　　耳邊又聽到后宮一陣吵鬧，有宮女招呼小黃門去管。周湯命那機靈的林太監(jiān)，穿衣著裝，要去好奇觀看。

　　后院被周韻稱之賞詩園的一處正站立十幾個宮女，其中幾個著袿衣，衣領(lǐng)碎花，不同色澤，長袍脫地，如仙女飄云。

　　周湯不由得有點著迷，這種漢裝服飾，簡潔流暢，色調(diào)單一，卻又大氣、明快、簡練、多變。衣領(lǐng)明快、醒目、艷麗，素中見華美。

　　女子曲線修長，待人接物含蓄內(nèi)斂，動作簡明舒緩，自然樸素，莊嚴而典雅。

　　“皇上駕到……”

　　聽到林太監(jiān)的呼喊，那四個著袿衣女子已低頭叩拜，身邊宮女也齊刷刷拜倒。這幾人周湯不太熟悉，想就是那叫孟娛靈、葉保林、楊良使、孫夜者四人，一時不知如何稱呼。

　　林太監(jiān)急上前解釋，這幾個女子是百名女子采選，冊封由貴人與三妃子敲定，并無多少差異。

　　周湯其中也醒悟，所謂冊封實際就是懲罰獎懲工具，與朝廷升官降職類似，有高有低，人會相互攀比，誰賺得多賺得少，通過冊封，一目了然，也就不會出現(xiàn)太多爭執(zhí)與辯論。

　　只是今天這爭吵又是從何而來？

　　林太監(jiān)與旁邊宮女耳語幾句，這才向周湯稟報。

　　“陛下，四女子只是在對詩，出現(xiàn)異議，并非吵鬧，她們已知罪，正要退下。”

　　周湯見天色已晚，正閑得無事，就讓后廚做幾道菜，端到此處，與幾位美女一起邊吃邊聊。

　　“綠葉含丹榮。翠鳥時來集。振翼修形容?；仡櫳躺訐u揚縹青。幸脫虞人機。得親君子意，馴心托君素。雌雄保百齡。此詩意境翠鳥，是詩中較有趣味之語，與今日雨后鳥鳴，十分貼切，幾位姐妹，說些體會，與主上賞析?！?p>　　見那被林太監(jiān)稱之孟娛靈的女子模樣平常，舉止談吐，有幾分氣質(zhì)，才知是涼州采選。

　　而那葉保林從益州，楊良使從雍州，孫夜者也從益州。

　　片刻時間，聞到一股熟悉味道，烹兔肉，這是誰的主意，能想到的只能是李韻三人，也只有她們了解自己的嗜好，心中竊喜。

　　果然，抬頭一看，三位夫人已站立眼前，向他躬禮，四位吟詩女子也忙行禮。

　　李韻拿孟娛靈打插，說在進內(nèi)宮前，她還在牧場放羊，原以為四六不懂，誰知曾就讀過私熟，對前朝詩詞也有研究。

　　剛才那詩是她最喜歡的，不要看這小丫頭模樣平常，平時到是趣事挺多。

　　又說那個葉保林，從益州送來，家里貧窮，宮里拿的衣服，她的父親也是一介書生，兵荒馬亂之際，卻無出頭之日，只抵女兒，希望宮中謀得冊封，保家里饑食平安。

　　而那個楊良使卻又不同，來自雍州富貴，卻是熟讀詩書，只是性格呆悶，不喜言談，又不時冒驚人評語，不知可曾記得那個參將，即是她的叔父。

　　周湯隱約想起，她曾在聚義堂介紹的前曹操的三位文臣，一位參將。

　　李韻又說最后一位，孫夜者最是調(diào)皮搗蛋，年齡不大，嬉笑打鬧，就愛熱鬧，想是剛才吵架，一定是她的嗓門最大，才會打擾陛下休息。

　　“如果陛下喜歡，可以讓四人一起侍候？”

　　周湯聽她譏笑口氣，已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只知床塌，不知早晚的昏君，想起前幾日的旨意，又是慚愧。

　　原來以為重生后，能夠成為一個好皇帝，其實給你這么大權(quán)力，這么多女子，這么大院落，哪個男人受得香艷誘惑，不墮落不沉迷才怪，幾次三番忍耐，最終還是倒在杜韻寒的留仙裙下。

　　想起前漢朝那個靈帝，才是令宅男敬佩的祖宗，專門建造一個園林，有山有水有樹有花，男女赤膊嬉戲，從日出喝酒到日落，還養(yǎng)一群公雞打鳴，報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