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梁卻如完全看透一般,并不與云涯兒多做客套,直接令其跟入大帳,并遣散眾人,只留門口守衛(wèi)。此番景象與上次會見張角之時,如出一轍,更是令云涯兒驚訝不已。
不過張梁神態(tài)言語終與張角區(qū)別甚大,雖也身披黃袍,卻只是普通道人模樣,與仙人風(fēng)范還欠些火候。待云涯兒坐定,張梁便開門見山,問其是否已得張寶之卷。
沒想到張梁消息如此靈通,不過既然其為張寶之弟,張寶派人告知也無可厚非,不足為奇。反倒是省去了云涯兒解釋功夫,更好提及下卷之事,便點頭默認(rèn)。
可張梁方才還是平淡如常,卻突然焦慮萬分,似有顧忌向云涯兒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可知此書所謂何名?”經(jīng)其一問,云涯兒反復(fù)回想,終是不能想起張寶是否說過書名,只得對張梁搖頭。
“那你又曾看過此書?”張梁每每提問,言簡意賅,卻又皆是重點。細(xì)思起來,云涯兒因覺書簡之上字跡難辨,并沒讀過,仍是搖頭。
而張梁終于不再提問,而是從身側(cè)取來一卷書簡,將之?dāng)傞_,舉于云涯兒眼前,大聲喝道:“你竟連此書為何都不知曉,僅聽信他人之言便來尋找。普天之下,怎會有如此愚昧之人,簡直可笑!”而后,將書簡擲于云涯兒跟前,讓其自己查看。
被張梁這般斥責(zé),云涯兒一下不知所措,慌忙拾起書簡來看。其中語言晦澀,勉強能懂,觀之一陣,只覺此物不過普通詩經(jīng),與醫(yī)治之事毫不沾邊。也顧不得張梁面相,慌忙摘了背后箭筒,劈成兩半將書簡取出,還未及時查看,便已被那張梁奪了過去。
正疑惑間,只見那張梁正哈哈大笑、癲狂不已,一邊口中自語“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一邊將手執(zhí)書簡攤開查看??煽戳藥仔?,突然又神色慌張,一把將書簡執(zhí)于地上,指于云涯兒斥道:“你竟也拿假書欺我!”說罷,便執(zhí)刀向云涯兒殺來,帳外守衛(wèi)亦一同涌入。
而以云涯兒身手,怎能匹敵如此多人,還未抵擋兩下,便敗下陣來。好在張梁未痛下殺手,只讓人將其生擒,按于地上,自己則腳踩云涯兒之頭,喝道:“快說!真卷藏于何處,我且饒你性命。”
可云涯兒哪有什么真卷假卷,此物確實乃張寶所給,自己并未調(diào)換。但張梁如此氣憤,又怎像說謊,只好懇求張梁讓自己再看一眼那卷。張梁見其也是迷茫之態(tài),亦心生疑惑,便差人將書取來,擺于云涯兒眼前,令其觀之。
此書竟與方才張梁所給之書內(nèi)容無異,除字跡略有不同外,可以說完全是同一本書。難道張寶也是故意欺瞞?因而如此簡單就贈于自己??勺约翰⑽聪驈垖毲筮^此書,為何要如此誆騙自己?一時之間,云涯兒找不到半點頭緒。
但看張梁如此暴怒,卻也多少能夠猜得一些。只是書為假物也就罷了,此二兄弟竟為此事而耽誤自己醫(yī)治楚闕,如何能夠原諒?但如今自身難保,又談何走訪名醫(yī),不禁又悲從中來。那邊張梁只當(dāng)其貪生怕死,更看其不起,一腳踢翻在地,令人帶走嚴(yán)加看管,擇日再審。
話說,云涯兒所收新部,久等不見云涯兒歸來,又因?qū)埩簶O不信任。便喬裝打扮,連夜入營來尋,四處打聽,皆未有人知云涯兒下落。終覺不妙,于是專找那重兵看守之處,劫得幾處寶庫搶了些錢財后,終于尋至云涯兒所在。
而此時因前番幾次動靜,終是驚擾到張梁之處,盛怒之下,派人前來抓捕。眼看就要將云涯兒救出,卻被張梁親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雖說眾人也算久經(jīng)沙場,畢竟也只是百姓出身,突圍幾次皆不得,反倒被張梁親兵步步緊逼,退至帳內(nèi)。
救人不成,反倒招惹禍端,那領(lǐng)頭壯漢突然跪倒于云涯兒跟前,痛哭自責(zé),“今日之禍,皆因我貪圖錢物而起,本是罪有應(yīng)得,卻不想令方將亦深陷危難,實乃再無顏再見方將!”其音剛落,便舉起長刀,要往帳外殺去,被云涯兒一把拉住。
說到底來,云涯兒早已做好被張梁殺害覺悟,只是心中尚有牽掛,才于心不甘。對其而言,此些殘部雖遠(yuǎn)不及楚闕重要,卻也是人命一條,又豈能坐視其白白送死。而自己本與他們相交不深,如今能在危難之時前來相救,已很是感激,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讓其以身犯險。不過劫營之罪,與叛逆無異,只怕張梁難以輕饒。
相持片刻,眼看外面親兵即將突入,已無時間再作考慮,忽然聽得外面慌亂不已,只剩少量親兵,不敢再攻。殘部立即趁機護(hù)著云涯兒一擁而出,將那親兵驅(qū)趕,而后一直往營外退去。
平安出了大營,只見張梁之眾正與官軍交戰(zhàn),便遣人前去抓來一名官卒盤問,終是得知董卓敗于張寶之后,聽聞張角已死,恐懼全無,便為一雪前恥,率軍前來夜襲。哪想張梁竟及時出兵應(yīng)對,反倒是將董卓打了個措手不及。
原來張梁只知營中出了劫營之賊,不知眾人此行是為云涯兒而來,便下令全力應(yīng)戰(zhàn)董卓。至于營中殘部,只下令驅(qū)趕,并未投入太多兵力,怕讓董卓有機可乘,因而營中兵士盡走。
萬沒想到救得自己的,竟是董卓,云涯兒哭笑不得,便放了那被捕官卒。而后自知此地不宜久留,率眾拿了前番劫得財物,撤往南方。
亂軍之中,已無人顧得云涯兒動向,一路頗為順利。只是此時畢竟深夜,摸黑前進(jìn)難免危險,又奔走一陣,已看不見張梁營中火光,便下令生火駐扎,明日探得地形再作南下準(zhǔn)備。
安頓下來之后,云涯兒又復(fù)擔(dān)心起來,如今醫(yī)書是假,即便順利回了汝南,又能如何?而宛城被圍,自己所部只剩幾十人耳,亦不能進(jìn)入。只是心中所憂,終是架不住近來疲憊,困意涌上心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