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各懷心事(二)
宮外有人徹夜不眠,宮內(nèi),同樣有人心潮澎湃、跌宕起伏。
寶華殿,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唯有趙貴妃的寢宮重重帷幕,擋住了外頭的一切喧囂和光亮。
新年鐘聲一過,如鶯便如釋重負(fù)地舒了口氣,趕緊上前去扶起還跪在祈福的趙貴妃。
“娘娘,快起來吧,仔細(xì)膝蓋?!?p> 趙貴妃雙手合十又默念了聲“阿彌陀佛”,才就著如鶯的手站了起來,腳一哆嗦,一個趔趄差點(diǎn)沒站穩(wěn)。
“娘娘,您看您,非要親自守歲,回頭這膝蓋定是要青紫了。”如鶯扶趙雅薇坐到軟榻上,輕輕地替她按摩膝蓋。
趙雅薇敲了敲自己的腰,感嘆道,“歲月不饒人,老啦,這才跪了多久就腰酸腿軟的,當(dāng)年在府中替老太太抄經(jīng)書,一跪就是一個晚上?!?p> “娘娘怎么會老,娘娘風(fēng)華正茂,年輕著呢。這后宮誰有娘娘福源深厚,今日富康郡主進(jìn)宮來陪您吃年夜飯,奴婢瞧著娘娘與郡主就跟姐妹花似的,哪里看得出是姑侄呀。”
“呵呵呵,你呀,就會逗我開心,楓兒回來了?”
“回娘娘,四殿下回來了。剛回宮去歇息?!?p> “嗯,傷口處理了沒?”
“四殿下悄悄召了李太醫(yī),想必已經(jīng)上了藥了。”
“這孩子,什么時候才能不讓我操心?!?p> “四殿下還小嘛,成親就好了?!?p> “幸虧今日沒出什么大事,若是……,咱們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白費(fèi)了?!?p> “娘娘,殿下心里有數(shù)呢。咱們殿下聰明,他什么時候做過讓您失望的事?!?p> “如鶯,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如鶯半跪在榻邊,手下動作沒有半點(diǎn)停頓,淺笑著說道,“奴婢覺著,郡主太心急了?!?p> 趙雅薇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敲了。如鶯起身幫她倒了杯茶,趙雅薇接過卻沒有喝。
“她的心思我并非不知,只是這孩子戾氣太重,秉性不純,實(shí)在不是良配?!?p> “但相爺那,娘娘打算如何去說?且相爺這幾年似乎一直沒歇著?!?p> 趙雅薇單手托腮,美目流轉(zhuǎn),目光意味深長。
“表哥就是目光短淺,就憑他也想斗倒陸詹?他也不想想,若真有他想的那么簡單,本宮又何苦費(fèi)盡心機(jī)走這樣一條路。自作聰明,到底是從大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以為能將所有人玩弄于掌股之上。若不是有本宮撐著,徐家,哪有現(xiàn)在的榮華和地位?!?p> “唉,當(dāng)年老爺夫人走得急,小姐年幼只能寄居于徐府,原指望著大夫人能看在大老爺與咱們夫人畢竟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對小姐能多加照拂,卻不料……這些年,小姐也算還盡了他們的恩情。”
“嗤”,趙雅薇譏笑,“照拂?要不是老太太在,她恨不得將我吞了,當(dāng)真以為她那兒子是什么人中龍鳳,我趙雅薇就一定會看得上?”
“小姐,大夫人,是個淺薄之人?!?p> “是啊,不然怎會想到送我入宮。說起來,我倒是還要感謝她,沒有她,哪有我的今時今日?!?p> “估摸著,大夫人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才一門心思想讓郡主進(jìn)宮。”
“哼。”趙雅薇轉(zhuǎn)著佛珠的手指停了下來,“打的一手的如意算盤,本宮許她一個妃位已是不計前嫌,她倒是欲壑難填,得寸進(jìn)尺?!?p> 如鶯小心地扶著趙貴妃往里屋走,一邊勸道,“這事還不是看小姐您愿不愿意,哪輪得到她作主。不過小姐,相爺如今身居高位,咱們四殿下羽翼未豐,還需他在朝中多多相助,倒是不好此刻撕破了臉?!?p> 趙雅薇坐到梳妝臺前,自己動手脫掉了護(hù)甲,如鶯幫她卸下滿頭華萃,拿著梳子小心輕柔地梳理著她一頭瀑布般的青絲。
“我自然知道,謀劃了這么多年,豈能功虧一簣?且讓她再得意幾天吧。對了,楓兒封王的日子近在眼前,他那里你幫我看緊點(diǎn),萬不可讓他發(fā)覺咱們在他身邊安插了人。那孩子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可別真惹怒了他?!?p> “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p>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現(xiàn)在就等皇上賜婚了。等楓兒婚事定下,那件事也可以規(guī)劃起來。”
“小姐,萬一陸家拒婚怎么辦?”
“他們肯定會拒婚,陸家那小丫頭根本沒看上楓兒?!?p> “啊?小姐這是什么意思?”
“唉,也就楓兒那孩子傻,看不出人家小姑娘的心完全沒放在他身上,還拼著命地去保護(hù)她?!?p> “那小姐還讓四殿下娶陸小姐?”
“楓兒無需娶個情深義重的,他只需要娶能給他帶來最大幫助的那個即可?!?p> 況且,還是他喜歡的。
“奴婢不明白,既然娶陸小姐是最好的選擇,怎樣才能讓陸家人同意這門婚事?”
趙雅薇接過如鶯手中的帕子凈了臉,溫?zé)岬恼羝屗潘刹簧佟?p> “我自有辦法。還有,富康那里都處理干凈了嗎?”
“郡主自己都處理了,沒留下任何活口?!比琥L唏噓不止,富康郡主是真的狠,那小斯老婆孩子一個都沒放過,連她看了心都忍不住顫了兩下。
趙雅薇“嗯”了聲,面不改色地坐到了床上,如鶯放下簾子,又滅掉了一盞燈,踮著腳準(zhǔn)備退出去。
“如鶯。”趙雅薇的聲音在幽暗的寢宮里顯得空曠遙遠(yuǎn),“皇上還和溫道長在一起?”
如鶯心一沉,轉(zhuǎn)而放輕了聲音回道,“每年大年夜,皇上不都是要沐浴凈身,焚香敬道的嘛。娘娘睡吧,明日還要陪皇上去祭天,得早起。”
帳內(nèi)半天沒有回應(yīng),就在如鶯以為她不會再開口的時候,空中飄來極輕的兩個字,“睡吧?!?p> ……
乾坤殿,煉丹房
西甘皇帝朱禧道披散著頭發(fā),只著中衣,神情平靜地半躺在地上的暖席上,瞇著眼問御前大太監(jiān)杜遠(yuǎn)山,“東西都送到貴妃那里了?”
杜遠(yuǎn)山陪著笑道,“回皇上,都送過去了,貴妃娘娘很喜歡,拿著那紫檀佛珠愛不釋手?!?p> “嗯,她信佛,心懷慈悲。佛珠這種東西再貴重朕留著也沒什么用,就讓她用來為我西甘百姓祈福吧?!?p> “佛道本一家,皇上何嘗不是心系天下黎明百姓,老奴瞧著皇上近些天日夜為國事操勞,都消瘦了不少?;噬?,您要愛護(hù)龍體呀。”
朱禧道擺了擺手,輕輕咳了兩下,杜遠(yuǎn)山連忙遞上了參茶,卻被他推開了。
“朕無礙。時至年關(guān),瑣事繁多,邊境倭寇蠢蠢欲動,西北連降大雪,百姓流離失所。每天上朝就聽到大臣們吵吵著要救濟(jì)物資,要賑災(zāi)銀兩。如今國庫空虛,讓他們拿出個具體方案來時,一個個互相推諉,全是一群老奸巨猾的東西?!?p> 杜遠(yuǎn)山不敢接話,只能心里細(xì)細(xì)地揣測著圣意,手下伺候得越發(fā)小心。
“皇上,哪個朝代沒有天災(zāi)人禍的事情?;噬鲜钦纨埾路玻杂猩咸毂S?,我西甘一定會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的。您的龍體康健就是西甘之福,百姓之福?!?p> “你這張嘴呀?!敝祆辣犻_了眼,明知這只是一句恭維的話,卻舒心了不少。
“去把溫道長剛煉好的金丹給朕拿一顆來。你說的對,朕必須得保重好身子,貴妃還等著朕給楓兒賜婚呢?!?p> “好咧,奴才這就去拿?!?p> 杜遠(yuǎn)山從墻上的暗格里掏出一個金絲楠木的盒子,里面整齊地擺放著五顆金丹,都是今日溫道長新煉制出來的。
小心地取出一顆放在托盤上,杜遠(yuǎn)山又試了試茶水的溫度,這才送到朱禧道面前。
朱禧道服了金丹,又躺了一會才開口,“聽說今夜老四出宮了?”
杜遠(yuǎn)山聞言抬起了頭,從朱禧道手中接過茶杯,神色自若地微笑道,“回皇上,老奴聽說四殿下約了將軍府的二公子以及傅大人的二公子等幾人去喝酒了?!?p> “是嗎?就只有他們幾個?”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什么都瞞不過您,除此之外好像還有??悼ぶ骱完憣④姷莫?dú)女陸小姐?!?p> 朱禧道瞥了杜遠(yuǎn)山一眼,說道,“老四倒是個情種?!?p> 杜遠(yuǎn)山連忙說道,“四殿下或許是想著馬上可以娶到心上人了,故而想多看幾眼吧?!?p> “貴妃甚少求朕什么事,既然開了口,朕自然會為楓兒尋門好親事。朕聽說那陸詹的女兒長得頗有幾分姿色,要是像陸詹,朕看這門親事還是算了吧?!?p> “老奴倒是有幸見過那杜小姐一面,長的和陸夫人極為相似,仙女似的,漂亮得很呢?!?p> “是么?”朱禧道面容帶上了幾分倦意,神情蔫蔫地說道,“陸詹倒是好福氣,那朕就將他女兒賜給老四做正妻,也算是獎賞他這些年帶兵南征北伐、保家衛(wèi)國的辛苦?!?p> “皇上圣明,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在邊關(guān)的陸將軍要是知道了這事,二十萬大軍還不士氣大振,捷報連連?!?p> 朱禧道換了個姿勢半躺著,在聽到“捷報”兩個字時問道,“算算時候,是不是該有戰(zhàn)報傳來了?”
杜遠(yuǎn)山見皇上已半達(dá)拉起了眼皮,尋了條薄被替他蓋上,說道,“是呢,也該來了?!?p> “下去吧,卯時來喊朕?!?p> “是,老奴告退?!?p> 杜遠(yuǎn)山悄沒聲息地退了下去,抬頭看著星光燦爛的四方天空,心道,怕是要變天了,還是趁早去趟寶華殿。
這一夜,朱熹道睡得極其安穩(wěn),夢中一個容顏俏麗的女孩朝他伸出了手,笑盈盈地說道,“朱大哥,我在這里?!?
月下閑云
今天更新完畢啦~ 各位寶寶們,雖然你家大大我是懶癌患者,更新的慢一些,但是會好好寫文,給大家一個最美好的陸青瑤。 感謝追文的各位寶寶們和我一起喜歡陸青瑤,陪她一起成長,一起闖蕩。 筆芯,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