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是一片花的海洋。
從天氣溫度判斷,如今應(yīng)該正處于春夏之交時節(jié),花圃中卻盛開著各種與節(jié)令全然不符的鮮花——
金茶花、一品紅、鶴望蘭、仙客來、紫荊花、白薔薇、玉蘭花……本屬于秋天和冬天的花卉正混雜在風(fēng)信子康乃馨之類的春夏花種之間,開放得異常艷麗。
身材高挑的金發(fā)女子佇立在花海當(dāng)中,一身素色裝扮卻比色彩斑斕的花朵更加引人注目。
陳言在海蒂的攙扶下穿過紋飾浮華的漢白玉回廊,正準(zhǔn)備往女子所在方位移動,忽然看見另一側(cè)有個粉粉的人影在沖著自己揮手。
“主人,這邊~”
東櫻俏生生站在庭院中最高大的一棵月桂樹前面,頭頂上方撐著一柄碩大的陽傘,熱情地呼喚陳言。
她今天的衣著仍然以粉白色為基調(diào),卻一改先前的緊致修身,而是換成了寬松的款式,因此在招手的時候連帶胸前兩只白兔也活潑地躍動著。
隔著東櫻還有一段距離,陳言都被她晃得眼花繚亂,只好趕緊抬手假裝遮擋陽光,一路默念著清心寡欲的口訣走到陽傘下面,才敢抬頭直視對方閃爍著藍(lán)寶石光澤的眼睛。
“額……東櫻……是吧?”
“我是東櫻。”
少女和善地微笑著予以肯定,同時側(cè)身讓開,在她身后露出一張半人高的小圓桌。
圓桌中間擺上了一套質(zhì)地晶瑩的水晶茶具,以及兩只金光閃閃的心架。點心架的三層托盤上錯落有致地盛放著花樣繁多的糕點,這些糕點陳言絕大多數(shù)都只在網(wǎng)絡(luò)圖片中見過,甚至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感官,當(dāng)一縷香甜氣息飄入鼻孔,陳言肚子里立刻發(fā)出一陣“咕嚕咕嚕”的響亮鳴叫。
“……”
看來在昏迷的這兩天時間里,她們連一點流質(zhì)食物都沒給自己喂啊……
陳言一陣頭暈?zāi)垦?,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早已空蕩蕩有如耗盡了電量的電池,如果再不趕快補充能量,只怕即使有小女仆的支撐也要站立不住。
“海蒂,展現(xiàn)成果的時刻到咯~讓主人體驗?zāi)銉?yōu)雅的服務(wù)吧?!?p> 隨著東櫻的指令落下,小女仆手腳利落地服侍陳言坐入桌邊的椅子,捧起長頸水晶壺為她斟上滿滿一杯紅茶,又往白瓷盤中夾了一枚糕點,輕輕送至陳言觸手可及的位置。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完全看不出她是一個新人女仆的樣子,也為其贏得了東櫻和維維亞的一致喝彩。
“做得很好呢,不愧是主人拼了命也要帶回來的孩子?!?p> “是呀,連我都不禁欽佩主人的眼光咯~”
分明帶著戲謔的夸贊話語傳入耳中,陳言根本沒有力氣跟她們爭辯,已經(jīng)迫不及待抓起半球形狀的糕點塞進(jìn)嘴里。
一股濃烈的巧克力香味在口腔中炸裂開來,緊隨而至的幸福感瞬間充溢了陳言的身心。雖然還沒有吞入胃里,她已經(jīng)感覺到正有生命的能量在緩緩注入自己干涸已久的身體。
然而這種幸福還沒有維持多久……
“好燙……啊……啊……”
在感溫系統(tǒng)短暫的麻痹過后,灼熱的巧克力醬開始發(fā)力,大大超過人類口腔所能承受界限的溫度一下子讓陳言苦不堪言!
“啊……啊……水……”
桌上只有溫?zé)岬募t茶,片刻之前還井井有條的小女仆一下子慌了手腳,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不知該去哪里尋找涼水給主人降溫。
“不要著急?!?p> 維維亞軟糯的聲音撫平了慌亂,幾顆碧綠色的光點從她伸出的指尖飄了出來,很快飛入陳言嘴巴里面。
薄荷糖似的清涼感驅(qū)散了口腔中的熱量,順便還治好了被燙傷的地方,總算令陳言平靜下來。
“謝謝你啦,維維亞。”
陳言羞愧地看了少女一眼,想通了自己身上那些傷口消失的原因。
“不客氣哦~不過主人也該多加注意一點,在戰(zhàn)場上這么不小心的話,隨時都可能丟了性命的哦~”
維維亞驕傲自滿地?fù)P起圓潤的下巴,語氣中又帶上了幾分說教。
“哼,讓她上戰(zhàn)場只會成為累贅!”
始終端坐在隔壁椅子里品嘗紅茶,此前一語未發(fā)的紫發(fā)女子突然冷冷發(fā)聲,眼神極其不屑地瞥向陳言,最終又落在空蕩蕩的瓷盤邊上。
“沒人教過你,熔巖巧克力球要先用叉子切開嗎?”
“額……”
確實沒人教過我!
陳言很想跳起來叫罵,卻最終只能尷尬地看向瓷盤旁邊靜靜躺著的小巧銀叉,覺得耳根比被熔巖巧克力燙傷了還要灼熱。
“好啦好啦,主人可不是來聽姐姐說教的呀~”
東櫻恰是時機地插話進(jìn)來。
“主人是要找特蕾莎嗎?可是她現(xiàn)在好像騰不出空……”
順著東櫻手指的方向,陳言才看見特蕾莎·克萊默對面還站著一個人——
相同的白色緊身衣,相同的亮銀色鎧甲,背負(fù)著相同款式的巨型長劍,大劍之上覆蓋著相同的純白披風(fēng),甚至連頭發(fā)都是相同的黃金顏色,仿佛鏡子里映照出來的一體兩面,這兩名女子僅有的差別也只是發(fā)型和臉上的疤痕而已。
茱莉亞·克萊默表情凝重,正在說著些什么,在她對面的女子卻一直保持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容,只偶爾給出一兩個簡短的詞匯作為回復(fù)。
陳言竭力伸長了耳朵想要聽清她們的對話,又擔(dān)心再度招來西貝爾的訓(xùn)斥而不得不保持著自以為端莊的坐姿。
“哦呀,主人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么嗎?”
維維亞笑得好像一只奸詐的小狐貍,趁著陳言還舉棋不定的瞬間揮手灑出一片熒光。
熒光很快消散在空氣當(dāng)中,就如同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一般,遠(yuǎn)處模糊不清的對話聲音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拉近到了眾人面前,一下子變得清晰可聞——
“你做得是不是過分了?”
茱莉亞的聲音冷冽,似乎帶著幾分無奈。她對任何人都可以做到游刃有余,卻偏偏唯獨拿面前這位女性毫無辦法。
但是該說的還是要說清楚才行!
“哎呀,我已經(jīng)手下留情啦……”
特蕾莎一臉無辜地笑著。
“不然的話,那些強盜可沒法活著離開哦~不信你看~”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特蕾莎舉起雙手翻來覆去地展示在茱莉亞眼前,光潔纖細(xì)的十根手指果然是一塵不染。
茱莉亞的表情反而更加陰沉。
“我不關(guān)心毛賊的死活——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知道哦~你是在說我們那位孱弱的主人~”
特蕾莎嘴角掛著最最輕描淡寫的微笑,眼角有意無意瞥向遠(yuǎn)處的陽傘下面,這一瞥就讓陳言瞬間冒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對方并沒有要過來的意圖,很快又收回了視線。
“這么久沒見,你不是只想跟我講這些無聊的事吧?”
表情愉悅的女子語氣中卻顯得興致缺缺,甚至動作夸張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可要回去睡覺咯~”
“既然用說的講不通,就只好讓你的身體記住……”
“哎呀哎呀,是久違地想要跟我動手了嗎?”
看著對方反手握住劍柄的動作,特蕾莎的笑意瞬間變得濃厚,本已耷拉下去的眼皮也微微張開了一絲縫隙。
“可是我記得你從來沒贏過呢,我親愛的好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