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夏冰冰再次愣住了。
“我們車長。”初霖笑了：“不對，是我們所有的車長，一個個都敬畏吳支，因為他們吃過吳支不少苦頭?！?p> “來吧！”江虹接過話題：“我們說點智慧段子。這么說吧！在鐵路客運系統(tǒng)里，旅客列車上的車班管理一直是個難題。這些車班畢竟不像在公司里或工廠里，職員多在領導眼皮底下工作，誰的表現(xiàn)如何？清清楚楚，一覽無余?！?p> “嘿嘿！”譚步高默默的聽著，笑而不語。
“在辰州鐵路客運段?！苯缋^續(xù)：“每天幾十趟的旅客列車出去，一出去好幾天，來回數(shù)千公里，跨越大江南北，長城內(nèi)外，數(shù)千名乘務員在外流動。這些車班到底什么狀態(tài)？客運紀律如何？出了什么問題？潛藏什么隱患？他們領導很難掌握?！?p> “比如上班脫崗和玩手機。”初霖趕緊插話。
“呸！你再啰嗦?！编椣己懿桓吲d，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對面初霖一腳。
“哎呦！”初霖叫喚一聲，滿臉痛苦。他彎下腰，雙手不停撫摸一只小腿：“你輕一點，我的骨頭都快斷了?！?p> “活該！自討沒趣?！编椣紤凰痪?，不再理他。
“這個，不是有車長嗎？”夏冰冰問。
“沒錯。”江虹回答：“火車一響，車長就是老大。但是車長也有弱點，遇上一些利益攸關的事，影響車班和自己的業(yè)績考核，便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報喜不報憂。有時等事兒鬧大了，他們領導方知有這么一檔事，再去糾錯為時已晚?！?p> “車長?！毕谋ξ膯枺骸袄蠈嵔淮?，你干過這種事情嗎？”
“干過！而且屢教不改。”譚步高面不改色的回答。
“喲呵！你還理直氣壯？”
“冰冰，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沒十全十美的事。我們鐵路客運工作這么繁重復雜，日夜操勞，面對千千萬萬旅客，怎么可能不出一點問題？當然，上面要求很高，我們車長必須遵命，關鍵是要學會抓大放小，防微杜漸。”
“你還頭頭是道，你有理啦？”
“看你說的，我當這個車長不容易呀！當然，作為一個紅旗車長，違反原則的事我不會干。真有嚴重后果發(fā)生，該匯報的回報，該接受處罰的虛心接受處罰。否則，我們早就被人告了，我一個人也保不住?！?p> “舉例說說？”鄺霞調(diào)皮的問。
“我想想看?！弊T步高摸摸頭，想了一下：“有一次吧！晚上兩點多鐘，車子從田西站開出。我呢！照例去車廂里巡視，突然發(fā)現(xiàn)7號車廂一個車門竟然開著，還有兩個旅客站在門邊東張西望，外面黑乎乎的。我嚇壞了，趕緊關門上鎖?！?p> “胖子?！编椣假|(zhì)問初霖：“7號車廂不是你管的嗎？”
“我…我記得我關上了門。”初霖有點吞吞吐吐。
“這是敞門運行?！编椣疾灰啦火垼骸叭胍梗阋欢院?，上車以后沒關好門?；疖囈婚_，七搖八晃，門松開了，還好車長及時發(fā)現(xiàn)。如果摔死摔傷一個旅客，你完蛋了，車長跟著倒霉。你這個死胖子，差點害死我們車長。”
“我說鄺霞，你老懟我干啥？快去你的車廂守著，不要出事?！?p> “你別神經(jīng)兮兮?！编椣紳M不在乎：“我的軟臥車廂安全的很，能出啥事？”
“我也學過《客規(guī)》?！毕谋f：“知道旅客列車敞門運行不是小事，屬于A類考核。這么說來，車長，你沒向上匯報？”
“你還別說，我想瞞著，但沒瞞住。幸好沒有旅客死傷，車隊領導把我狠狠尅了一頓，要求我在車班大張旗鼓搞了一次整風運動，初霖寫了檢查。唉！每次都是有驚無險，按理說呢！我也算是有功之臣，怎么能說我弄虛作假呢？哈哈哈哈！”
“這種事情跟吳支有什么關系？”夏冰冰問。
“接著聽嘛！”江虹接話：“正是因為存在這些重大隱患，怎么辦呢？鐵路局就想了一招，經(jīng)常派客運檢查組上車?！?p> “黑子?！弊T步高擺擺手：“還是我來說吧！這個檢查制度出臺以后，各種各樣的檢查組就上來了。沿途明查暗訪，定期的和不定期的，沒日沒夜，神出鬼沒，甚至殺回馬槍，搞得我們提心吊膽，防不勝防，效果還真不錯。但檢查組也有弱點，一是盲人摸象，二是一旦暴露身份，后面就沒戲了?！?p>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编椣夹Φ溃骸艾F(xiàn)在通信這么方便，我知道車長們在微信里建了群呢！哪里發(fā)現(xiàn)了檢查組，大家立馬就知道了?！?p> “車上不是裝了監(jiān)控？”夏冰冰很奇怪。
“那個東西。”初霖撇了撇嘴：“監(jiān)控只是一種備份記錄。每天這么多車，每節(jié)車廂每時每秒都有記錄，信息量太大了，哪有辦法一段不漏？只能作為一種事后核查證據(jù)，它不是萬能的。你看，現(xiàn)在探頭下面，有人還敢公開串崗，不怕被查?！?p> “你又來了?！编椣寂繄A瞪，她剛剛抬起腳，初霖下意識的趕緊彎腰，伸手護住雙腿，故意喊叫：“哎喲！車長救命！”
“孬種！我還沒踢你呢！”鄺霞看了一眼車長，不敢造次。
“權(quán)衡利弊?！苯缧πΓ骸盀榱硕伦÷┒矗街蓁F路局又推出了一個大殺器。鑒于我們乘警全程都在車上工作，又是執(zhí)法人員，要求乘警實時監(jiān)督車班狀況，車班出了工作問題，乘警也要連責考核?！?p> “這不合理，乘警作為執(zhí)法人員，只是負責列車治安工作?！毕谋荏@愕。
“是不合理，現(xiàn)在已經(jīng)取消這個做法，但在以前，這個辦法確實很有威力。我就因為一個乘務員沒有及時沖洗車廂的廁所，被中途冒出來的客運檢查組發(fā)現(xiàn)，車長和當事人被考核了，我也被考核了，哈哈哈哈！”
“你不覺得冤?。繋熜??！毕谋残α?。
“沒辦法啊！我的師傅據(jù)理力爭，也沒幫我挽回損失。從那以后，我們兩個乘警就跟車長較上了勁。除了做好本職工作，車上所有事情我們都要留心，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督促車長和乘務員處理。久而久之，雙方矛盾日益激烈，逐漸公開化了?！?p> “師兄，這里面一定有很多故事，說個聽聽?！?p> “有一年的春運，客流如潮。每到一站，列車門口擠的水泄不通，旅客上下完全沒有秩序。一些旅客不顧一切，手腳并用爬窗上車，列車員沒法管，顧此失彼。這些旅客當中混了一些無票的人，因為車廂里面爆擠，行動困難，路上根本沒法查票?！?p> “那就不查了唄！”
“按照規(guī)定，旅客列車要不定期查票，確保每節(jié)車廂不能超過兩名無票人員。吳方警長就催車長查票，譚車長查不了，因為硬座車廂人山人海，廁所里都塞滿了人，根本擠不出去。吳方?jīng)]有辦法，就按規(guī)定向上匯報?！?p> “那后來呢？”
“后來？除了我們兩個乘警，整個車班的春運獎全都免啦！”
“哇！師兄，那你倆不被大家罵死呀？”
“是?。【枚弥?，矛盾越積越多。車長終于憋不住了，火山爆發(fā)，就跟吳方警長大吵一頓，罵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老虎’這個外號就有了第二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