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過慣了千篇一律的平常生活的人來說,末世的到來是如此猝不及防。本以為至死也不會發(fā)生變化的生活的怪圈,在這一天破開了。
城管上班是很早的,除去那些徹夜忙碌的人,他們算是挺早的一批見識到新世界面貌的人了——是一個本該死去的人仍在四處游蕩的世界。
對于生者,這些死者抱有極大的惡意。
公輸蒼這才剛?cè)纬枪懿痪?,對于自己的工作還有幾分熱情。
撥開淺淡的輕紗一樣的晨霧,露水打濕了他的發(fā)尖兒。公輸蒼一條挨著公園的道上來回溜達,凹陷的眼窩投射出銳利的目光。
根據(jù)一些前輩的經(jīng)驗,就在這條路上經(jīng)常會有一些無照小商販擺攤,他的任務(wù)就是驅(qū)逐這些人。
當然,他也知道生活不容易,如果能講道理的話,當然還是講開了最好。不過也有些刀槍不入的無賴,就怪不得他動用點措施了。不管怎么樣,他還是希望能少些麻煩的。
“難得找了個還說得過去的工作,這次怎么說都不能丟掉了?!惫斏n無聊的自言自語道。
從學生時代開始,就總有人說他的名字一聽就是要干大事的人,聽著很是拉風??上踔羞€沒上完就輟了學,先是回家在自家小吃攤打工,直到成年,之后就自己出來混了。
就算是頂著一個拉風的名字,他終究還是庸碌的被淹沒在了和他一樣庸碌的人海中。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名字反而變的諷刺了。
今天街上的人比往常要少,這有點反常。公輸蒼每天工作時都會觀察過往的行人,不一樣的外觀,不一樣的神態(tài),交通工具也各不相同......
然而今天,街上的人明顯的少了。詭異的反常感在心頭彌漫開來,明明只是人少了些,卻感覺跟以往大不一樣了。
不過街上還是有幾個人的。公輸蒼看見一個清潔工站在不遠處,低垂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
公輸蒼覺得自己一定要找個人說話,街上這安靜的氣氛實在是太叫人不舒服了。
清潔工是個裹了玫紅色頭巾的大嬸,拄著掃把,低著頭,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睡著了。
“喂,大娘,你沒事吧?”公輸蒼懷疑這個清潔工大嬸是不是病了。
“大娘?”公輸蒼心里直犯嘀咕,猶疑著伸出手拍了拍清潔工大嬸的肩膀。
“嗬......呃嗚......”清潔工大嬸極其緩慢地抬起了頭,僵硬的就像一個幀數(shù)不高的動畫,公輸蒼幾乎都能聽到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的“咯、咯”聲。
下一刻,公輸蒼猛的退了一步。
當清楚看到清潔工......大嬸的臉時,公輸蒼嗓子眼里擠出了“咕”的一聲,緊接著就是生理性的嘔吐沖動。
稱之為“大嬸”是因為這個人還有大致的輪廓,但樣子已經(jīng)是限制級了——
整張臉就想要融化了似的,卻不是那種流淌的狀態(tài),只是每一寸皮膚、每一個褶子都下垂著,像是高溫下的蠟燭。而也的確有些地方的皮膚要滑下來了,開裂的皮膚上露出了下面的肉,或者說是紫紅色蠕動著小肉突的內(nèi)部組織。
這是什么玩意?正常人長這個樣嗎?
“嗬——”清潔工大嬸以一個很不舒服的角度歪頭看著公輸蒼,一把扔下了掃把,顫顫的向公輸蒼邁動步子。
公輸蒼果斷地邁開了腿跑路。心中的驚駭令公輸蒼頭皮一陣陣發(fā)緊,一想起那個清潔工的臉,他又忍不住開始反胃。
那是什么怪物!那絕對不會是人類的,是喪尸嗎?公輸蒼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個清潔工并沒有跟上來,看她的動作,好像很不靈活。
喪尸有關(guān)的的游戲,他當網(wǎng)管的時候沒少玩,但真到了面對的時候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想逃跑。公輸蒼驚惶的大口喘著氣,心跳劇烈的像是就在耳朵眼兒里跳似的。
為什么會有那種怪物?難道是某個神秘研究所的病毒泄漏了?公輸蒼胡思亂想著。
他突然想起來有人跟他說昨天晚上有輕微的地震,好像是有隕石降落什么的。
那接下來會怎么樣?會不會像電影里那樣,這里變成一座喪尸橫行死城?
不,也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那個清潔工或許是患有某種自己不知道的面瘡......
這條街上還是沒有什么人。公輸蒼一時間覺得腦子像是煮沸了的面糊一樣,糟亂成了一團。
接著,幾聲尖叫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熬让?,殺人啦!殺人啦!”叫喊聲焦急而短促,像是正在遭受巨大危機一樣。沒多久,急促的呼喊聲就變成了一聲拖得長長的、極富穿透力的慘叫。
這聲慘叫就像是一個信號,點燃了本來平靜的凝滯的空氣。尖叫聲在四處響了起來,遠的近的,將人給包圍起來。
真的出事了!公輸蒼怔怔的站著,因為附近居民樓少,這里還很安靜。難不成他要在這站著等?
開始不斷有人跑到了街上,這座城市可算是從死寂中熱鬧起來了,可惜這熱鬧并不討人喜歡。
每個習慣了文明社會的人遇上這種大災(zāi)變都會迷茫的,公輸蒼都記不得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被避難的人群沖進了一家網(wǎng)吧。
可能網(wǎng)吧的主人也在這群人里,網(wǎng)吧的門是鑰匙打開的,免除了遭受其它的街邊的商鋪一樣被強行砸開的命運。
網(wǎng)吧的門又被鎖上了。躲進來的人不算多,都擠擠挨挨的縮在最里面的角落里,生怕外面的危險發(fā)現(xiàn)自己。
公輸蒼瞪大了眼睛看著外面,他能聽見有人在低聲地哭泣,還有人吞咽唾沫的聲音,就是沒有人開口說話。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像是已經(jīng)度過了幾個世紀。外面的騷亂漸漸平息下來了,偶爾響起的動靜都感覺十分遙遠,就像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信號。
公輸蒼一屁股坐在地上,閉上了眼,試圖滋潤干澀的眼球。現(xiàn)在外面安靜的就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只是還能看見或遠或近有人影踉踉蹌蹌的在大街上蹭來蹭去,那已經(jīng)不能算人了。
“為、為什么會這樣啊......”有人忍不住出了聲,話說到一半就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笆澜缒┤諄砹?.....”“我們該怎么辦啊?!?.....這樣的細碎的討論在人堆里浮了起來,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
“前兩年不是有人說世界末日要到了嗎。”“外面那是喪尸吧?為什么電影里的東西真的出現(xiàn)了......”
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人類也改不了爭論的習慣。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足以滅絕人類社會的災(zāi)難的確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