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刻之際，天元皇帝猛地一提韁繩，金龍長嘶一聲，奮力一躍，跳上了數(shù)尺高的土坎，撒蹄鉆入松林。
第二個跳上土坎的是楊麗華騎坐的飛黃。
兩匹頭馬帶隊，其他馬兒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上土坎，朝松林里跑去。
玉兒蘇醒過來：“是個不錯的主意！獵豹們整齊的隊形無法保持了，我與白狐便可分割它們，逐一宰殺。”她忘記了白狐只是靈獸，并無刀劍在身，它唯一的武器是尖利的牙齒、腳爪。
玉兒攔在西去的豹群之前，工布寶劍抖動，發(fā)出刺耳的“嗡嗡”聲。
遠方響起呼哨聲，頭豹帶領(lǐng)豹群避開玉兒，紛紛跳上土坎，追入樹林。前來迎戰(zhàn)玉兒的只有一只矯健的公豹——額頭上有一個深坑，不長毛發(fā)，容貌丑陋，窮兇極惡，是豹群有名的冷面殺手。
玉兒一劍朝豹眼刺去，覷得準，要一劍致命，沒想到公豹騰空而起，避過長劍，反朝玉兒的面門襲來。玉兒不慌不忙，待公豹撲到身前半尺，側(cè)身一讓，手中長劍朝公豹腰身斬落。公豹久經(jīng)百戰(zhàn)，就地一滾，避開了玉兒斬落的長劍。玉兒不給公豹喘息機會，趁機追擊，連刺兩劍，快如閃電，公豹背上早中了一劍……
玉兒不想與公豹纏斗，一個旱地拔蔥，待要跳上土坎，擺脫糾纏，公豹卻騰空撲了上來。
玉兒心中的善念化作了刀劍的冷酷與犀利，身子一扭，劍尖朝上，正對著公豹肚腹……劍尖劃開公豹的肚皮，“豁啦啦”一聲，冒著騰騰熱氣的肚腸傾倒出來……慘不忍睹。
她頭也不回地躍上土坎，追擊豹群，趕上一只落單的獵豹，出劍如閃電，冷靜而又準確地劃開獵豹的肚腹，獵豹立馬倒地，爬行了一段距離，很快便一命嗚呼。
遠遠地看到一個白衣劍俠在樹林里快速運動，如一道白光舞動，上上下下，忽東忽西……
不時傳來獵豹的咆哮、哀號……
玉兒認出白衣劍俠正是玄女宗曉霜尊主。
玉兒還看到了正與一頭母豹相斗的白狐，身上濺滿了鮮血，紅的紅白的白，像一團雜色的絨球……目光中流露出冷酷，利爪閃著寒光。
白狐箭一般射向母豹，一口咬向母豹的脖子，又快又準。
母豹以攻為守，舉起一只腳掌拍向白狐。
白狐在空中翻滾，避開母豹拍來的腳掌，轉(zhuǎn)頭咬向母豹的肚腹。
母豹雙掌亂舞，擋住了白狐。
幾次進攻沒有占到便宜，白狐圍著母豹快速轉(zhuǎn)圈，玉兒替它數(shù)數(shù)：一圈、兩圈、三圈……越轉(zhuǎn)越快，目不暇接……突然，白狐跳上了母豹的背脊，牢牢緊抓住母豹的皮毛，利齒在母豹背上亂啃……
母豹瘋子一般亂蹦亂跳，拼命要將白狐甩落在地……
白狐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機會，玉兒果斷地將短劍擲向母豹，如愿以償?shù)囊粨糁械模虅]入母豹體內(nèi)，刺破了母豹的心臟。
白狐十分興奮，“咯咯咯”地叫個不聽，好像在向老友打著招呼。
玉兒摸了摸白狐的頭，拔出短劍，轉(zhuǎn)身與曉霜尊主并肩戰(zhàn)斗。
曉霜尊主依舊蒙著面紗，全身上下包裹著一團寒冰，離她10丈遠就能感受到逼人的寒氣。她手中的寒冰劍幾乎透明，如一道冰片。她整個人都如一道冰片，一道凜凜發(fā)光的充滿殺氣的冰片。她躍起時冷光四射，在半空中形成一道光的平面，扎下時畫出無數(shù)弧線，如彩虹橫亙天空，如霞光穿透云層。她一躍、一扎，接著便是一聲豹的狂嗥，不斷延長，綿綿不絕，尾音化作凄厲的哀嚎。
玉兒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竟然為的是曉霜尊主。她想成為下一個曉霜尊主，道法高深、劍術(shù)精湛，更難得的是氣質(zhì)凌冽，勇敢無畏，人與劍如冰片一般簡單透明但犀利無比……這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也是她心目中真正的自己。
她學習曉霜尊主的法子，像一道光躍起，又像一道光猛扎下去。雖然她覺得自己還不是一道光，但她發(fā)現(xiàn)這種居高臨下的攻擊十分湊效，豹子幾乎沒有還擊之力，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便能結(jié)果一只獵豹的生命。
玉兒接連屠了5、6頭獵豹。
玉兒與曉霜尊主、白狐會合，聯(lián)手阻擋了獵豹的進攻，這為躲在一旁荊棘叢中的天元皇帝宇文赟創(chuàng)造了機會，他終于拔出了“天皇之劍”。他先后3次拔劍，第一、二次沒有成功地將劍拔出，一路落荒而逃，直到此時方有足夠的時間從腰間解下劍鞘，從容不迫地拔出寶劍。
他心中暗罵出主意打造如此長劍的鄭譯、劉昉，他倆的無知不僅耽誤了他臨陣屠豹，而且還差點害他丟了性命。記得在朝堂上，他提出要打造一把震古爍今的絕世寶劍作為“天皇之劍”，大臣們鴉雀無聲，無一人說話，鄭譯與劉昉卻跳了出來……
“該受120天杖，”天元皇帝恨恨地道，寶劍薄而鋒利，閃著寒光，他舉刀砍向一棵樹枝，應聲而斷，如劃錦緞。
一道荊棘圍成的短墻之后，6匹汗血寶馬擠成一團，打著響鼻，揚著蹄子，似乎不甘心被主子驅(qū)趕到這兒，懦夫一般躲在暗處……這些汗血寶馬都是久經(jīng)陣仗的戰(zhàn)馬，不怕刀槍，更不懼獵豹，俊逸而勇敢……天元皇帝愛這些馬兒，尤其愛自己胯下的這匹金龍。死要死得壯烈，活要活得灑脫……這就是他所追求的俊逸風流與眾不同，朝廷中幾乎沒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思想與步伐，他覺得自己孤獨……與一般的孤獨不同，他的孤獨是境界層面的，是思想層次的……
被無數(shù)敵人圍攻，而自己高舉著寶劍殺伐疆場，這是宇文赟無數(shù)次期待過的，如不是那些大臣勸諫與身邊的女人攔阻，他早就親征突厥。陳國不是他的菜，留給兒子去解決。江南的百姓過于矯情，粉飾的盛世如紙糊的花燈，好看卻不經(jīng)打。突厥，只有突厥才配得上他的豐功偉績、英武絕倫……
這些獵豹便是突厥的武士，它們無懼無畏，勇往直前。
它們遇到了他，這是它們的不幸……
宇文赟上下?lián)]舞著寶劍，挽出一朵朵劍花。
一旁頭發(fā)零散，衣衫不整的天后們大聲喝彩，可惜那些王公大臣不在，否則喝彩的聲音將綿綿不絕。他自然知道那些喝彩只有三分是真，其他七分是假，不過聽了之后心情還是會興奮、得意，好比喝了酒一般舒坦。
天元皇帝抖動韁繩繞過荊棘短墻，策馬沖向了豹群。
響起呼哨聲，樹林里竟然又竄出來10多頭獵豹，與剩下的幾十頭獵豹匯聚在一起，策劃新一輪進攻。
獵豹似乎認識天元皇帝，見他自投羅網(wǎng)，興奮不已，一窩蜂朝他涌過去。
白狐第一個發(fā)出警報：“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曉霜尊主與玉兒交換了一下眼色，趕緊向天元皇帝靠攏。
“天皇之劍”在手，宇文赟使出一招白鶴亮翅，刺傷了一頭獵豹，一時間鮮血迸濺。
宇文赟心中涌動著波濤般傳遞的快感，忘乎所以地高叫：“我殺死了獵豹，我殺死了獵豹。”
殊不知巨大的陰影正在靠近。
趁著曉霜尊主、玉兒、白狐與豹群正面交鋒，幾頭母豹與天元皇帝“戲耍”，刀疤臉頭豹領(lǐng)著5、6頭兇悍的公豹悄無聲息地繞到汗血寶馬金龍的身后。
玉兒冷冷地一瞅，發(fā)現(xiàn)了頭豹的陰謀，冷笑一聲，施展輕功朝偷襲的豹群奔去。
一群獵豹咬住玉兒，死纏爛打。
耽誤了區(qū)區(qū)數(shù)秒，玉兒眼睜睜地瞧著頭豹猛然竄起，朝金龍撲了上去……緊接著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玉兒心底的寒泉化了，忍不住擊掌叫好。
慘叫的不是金龍，而是自以為得計的頭豹。
玉兒沒有想到金龍還會這招：用眼角的余光覷了覷，準確地做出了判斷，果斷地撅起后腿，兇辣地踢出去，無誤地擊中目標。
金龍的這一踢不是正踢，而是側(cè)踢，超乎頭豹的想象。怎么會變成這樣？頭豹慘叫過后委實難以想通，身子失去控制，在空中不停翻滾，“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
玉兒還沒有笑出聲，便將笑咽回了喉嚨，因為她瞅見天元皇帝“呀”的叫了一聲，也砸到了地上。
大事不妙，一宿奔波與一晨拼命的功夫可能白費了。
天元皇帝是從馬背上掉落的，金龍撅起后腿的拼命一踢幅度可不小，而天元皇帝正在與幾頭母豹“戲?！?，全然沒有提防。這一摔仰面朝天，有點兒嚴重，天元皇帝悶了半晌方艱難地撐起半截身子，無力的囔道：“這是為何？”隨即又躺倒在地，再不見動彈。
金龍一臉無辜，害死人的是馬，害死馬的是豹……
金龍本想用嘴叼起天元皇帝甩回馬背，正面進攻與身后偷襲的獵豹突然失去天皇這個惹眼的目標便轉(zhuǎn)而對它發(fā)動了進攻，此時空有想法，無法付諸行動。
金龍被徹底激怒了，與豹群展開了殊死搏斗……
一頭高大的公豹發(fā)現(xiàn)了躺在地上的天元皇帝，好奇地湊了過去，嗅嗅天元皇帝的臉，嗅嗅天元皇帝的衣裳，嗅嗅天元皇帝那頂詭異的通天冠……腦袋瓜不太好使，想了半天尚在猶豫……
玉兒呆住了，情急之下準備舉起長劍朝公豹擲過去。
“玉兔！快！”千鈞一刻之際，曉霜尊主大喊。
白狐如一道白影射向東嗅嗅、西嗅嗅的公豹。
待玉兒回過神來，白狐已經(jīng)與公豹搏斗了10多個回合。
公豹臉上被抓了幾道口子，面目猙獰；白狐的一只后腿被咬傷，鮮血淋漓。
你瞪著我我瞪著你，四眼血紅，互不想讓。
突然，公豹跳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朝白狐撲去。
白狐也躍了起來，撲向公豹的面門。
……
白狐不見了，公豹利齒咬落，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曉霜尊主趕到，手起劍落，扎向公豹的心臟，頃刻間結(jié)果了公豹的性命。
“玉兔！”曉霜尊主悲情地大喊，掰開死豹腥臭難聞的大嘴。
“咯咯……咯……咯……”公豹的肚子里傳來白狐微弱且絕望的聲音。
曉霜尊主怒目圓睜，左手抓住公豹的上顎，右手抓住公豹的下顎，猛一使勁，將公豹撕成兩半，一團血糊糊的東西滾將出來。
“玉兔！”曉霜尊主憐惜地抱起血糊糊的白狐，湊到自己頜下，淚水染濕了面紗。
“咯……咯……咯咯咯……”血糊糊的白狐其情可悲地叫道，在曉霜尊主的懷中縮成一團。
“玉兔！玉兔！”曉霜尊主又高興又傷心，撕下衣角，擦拭著白狐身上的血污。
白狐張開又圓又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曉霜尊主，滿眼柔情蕩漾春陽花開沒完沒了。
玉兒松了一口氣，揮舞著工布寶劍趕跑了身邊的幾頭獵豹，大踏步朝天元皇帝走去。她已經(jīng)想通了，在這場生死博弈中，誰都有可能會死，誰也有可能會生，生死由天，富貴在命，怨不得別人。天元皇帝也許死了，也許還活著，天下的大勢劍道真能掌控……永遠沒有答案。
快走到天元皇帝身邊時，她看到了那頭被金龍?zhí)叩乖诘氐念^豹，臉上的傷疤不再扭曲抽到，倒也有幾分面善。
玉兒心底有一些溫涼的情緒。
還沒等到這些溫涼的情緒蔓延開來，頭豹突然從地上猛然躍起，兩只前爪搭上了她的后肩。
玉兒心底只剩下冰涼的寒氣。
寶劍從頭豹脖頸抽出來，血柱噴上天空，染紅了整座叢林。
唿哨聲又起，豹群重新整頓，瑩瑩的綠眼變成了紅眼。
……
突然，遠處傳來戰(zhàn)馬的嘶鳴與“噠噠”蹄聲。
薄霧里沖出兩匹高大的戰(zhàn)馬，分別坐著兩員勇猛的少年將軍，一位是李淵，張弓搭箭；一位是宇文成都，揮舞畫戟，天神般闖入重新集結(jié)完畢的豹群。
玉兒見兩位少年將軍轉(zhuǎn)瞬間便殺了5、6頭獵豹，也仗劍殺了過去。
曉霜尊主更為神勇，施展“玄女劍法”，逢豹便劈開兩半，一地尸體，漫天血腥。
“不知好歹的東西，還不唿哨招這些畜生快快退去，難道要我等放出飛劍將它們趕盡殺絕嗎？”
曉霜尊主寒冰的聲音在林間回響。
唿哨之聲突然響起。
豹群停止戰(zhàn)斗，略一遲疑，爭先恐后朝東南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