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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公主修仙記

第十九回 無名之疾

千金公主修仙記 蕭瀟上 4688 2018-11-04 19:25:01

  暮色中長安城露出粗獷而雄渾的輪廓。

  馬蹄聲漸漸慢下來。

  跑在最前面的汗血寶馬打著響鼻,扭動著脖子,馬尾驕傲地甩起來,表達它的不滿情緒。

  主人沒有寵愛地撫摸它的頸根,或斥罵一句:你這條犟龍!自從主人見到它,一直稱它為龍,從來沒有稱它為馬,更沒有稱它為牛或驢。后來它才明白,主人也是“龍”。只有龍與龍在一起,才能緊挨著,摟抱著,融為一體,飛上天空。所以它必須得是龍。主人是驕傲的,它也是驕傲的。它昂起頭,嘶鳴著,好像提醒主人:我們不能停,得繼續(xù)跑,一直跑下去。主人沒有反應。它第一次感覺不到主人的激情與力量。它甚至懷疑坐在背上的不是主人,或者根本就沒有人坐在背上。它抖了抖臀,背上的重量傳遞到腦海中。背上有人,但背上的人軟乎乎地,輕飄飄的,像一件裘衣,也像一片樹葉。它有些疑惑,難道主人睡著了?不,難道主人只留下一個軀殼,深沉的靈魂飛到了九霄云外?他自己去了,不管它也不需要它?它有點感傷,有點失落,就像眼前雖然高大但有點破舊的城池!

  馬蹄達達。后面的5匹馬趕了上來。

  它知道其它馬趕上來了,但沒有接到主人的命令,只能越走越慢,直至停下來。

  其它馬兒與它并排了,一匹馬上的人喊:“陛下!陛下!”另一匹馬上的人喊:“哥哥,哥哥。”第三匹馬上的人喊:“夫君!夫君!”另兩匹馬上的人沒有喊,只是問:“天皇怎么了?天皇怎么了?方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間就暈了過去?”

  主人暈了。馬兒弄明白了。主人為什么會暈?也許我跑得不夠快,主人的元神早已經到了北海。元神離開身體,身體就失去知覺,癥候與暈一模一樣。只有它知道這個秘密,其實,這不是主人的第一次暈,還有好幾次咧。但它說不了人話,無法與人溝通。所有的馬兒都知道。馬兒們心知肚明。

  騎手們跳下了馬,一共是5個人:楊麗華、尉遲熾繁、宇文玉兒、李淵、宇文成都。

  頭馬上坐的是天元皇帝宇文赟。

  在暮色中剛看到長安城的輪廓,宇文赟突然覺得身體里有什么東西被抽走,接著心中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城池消失了,樹林消失了,馬兒也消失了。天地無痕,一片空蕩,無窮無盡地蔓延到無法想象的遠方。他無法控制自己,抱著馬脖子,臉兒貼在馬兒扎人的鬃毛上,失去了知覺。

  后面的5匹馬上分別坐著楊麗華、尉遲熾繁、宇文玉兒、李淵、宇文成都。

  宇文成都身高一丈,比馬兒還高出一頭。他輕輕地將天元皇帝抱下了馬,平放在草地上。天元皇帝手里緊緊攥著韁繩,宇文成都幾次試著將韁繩從他手里抽出來,都沒有成功。沒有人命令,馬兒緩緩地蹲下來,跪在地上,這樣,天元皇帝即使攥著韁繩也可以舒服地平躺在地上了。草地上已經鋪上李淵的戰(zhàn)袍,再鋪上玉兒的錦衣,柔柔軟軟的,應該十分舒服。宇文成都像一個孩子,跪在天元皇帝身邊,茫然地望著天空。天元皇帝雙目緊閉,牙齒咬得很緊,臉上沒有表情。還是李淵沉穩(wěn),膝行過來,伸出兩根指頭放在天元皇帝鼻前。李淵的眉頭緊鎖,臉色蒼白,跪了許久,一動不動。終于,他嘆了一口氣,眉頭松開了,臉色有了血色。天元皇帝的呼吸很弱,他探了很久,讓心完全平靜下來,才探到微弱的流動的氣息。

  “要延請御醫(yī)。是先進城,還是就在此地等候。”李淵問道。

  眾人望著楊麗華。

  楊麗華一動不動,兩行淚水在雪白圓潤的臉上縱橫。

  “天元大皇后,是先進城還是就在此地等候御醫(yī)?”李淵再一次問道。

  天元大皇后楊麗華動了動,擦著臉上的淚水,哽咽道:“總是這般嚇我。我又不懂醫(yī)術,怎么能做出合適的決定?天皇是你們的天皇,你們看著辦吧!”

  眾人面面相覷。眾人知道,進城、等候,看似簡單,其實關著天大的干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火上身,甚至滿門抄斬。只有由天元大皇后楊麗華拿主意,大家才沒有責任,然而她……

  玉兒見到關鍵時刻沒有人替楊麗華分憂,早按捺不住,挺身而出道:“我來瞧瞧。我學醫(yī)不久,大家不要笑話?!闭f著,伸手拈住天皇的手腕,聽了一會兒,心中有了底,便自懷里掏出一個銀盒,里面裝著108根銀針。

  “公主,你……”李淵擔憂地喊,面前躺著的可不是普通人,是堂堂一國之君,稍有閃失可要擔著天大的罪名吶!

  玉兒不理會他,伸手拔了3根銀針,認準天皇身上穴道,一根根扎下去。眾人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臉焦慮和擔心。

  天完全黑了下來,宇文成都拾了些干柴,燃起3堆火。

  天元皇帝躺在3堆火的中間。

  時間過得很慢?;鹈缣S著,馬和人的身影變幻不定,扭曲成各種形狀。月亮還沒有出來,城墻上零落的燈火搖晃不定,形成一線稀疏的光帶。城門即將關閉,吊橋開始收起,吱呀吱呀的絞索聲在曠野里傳出很遠。

  楊麗華不由得抱緊雙臂,一陣自心底而生的寒意令她汗毛倒豎,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甚至在玉兒面前裝出賢淑大度、安寧端莊的模樣。這是一張面具,戴這張面具是痛苦而又無比疲憊的,但她選擇永久戴著,永遠戴下去。黑暗包圍著她,篝火又把她從黑暗里拉出來。面前的人都跪在地上,一律面無表情。她明白,他們也戴著面具。玉兒,只有玉兒沒有戴著面具。她美麗、善良、大方、率真,充滿朝氣,也無所顧忌。她羨慕玉兒,熱切地望著玉兒,瞧著她將小小的銀針扎下去,輕輕捻動,留在天皇體內。扎完一根,又扎一根,接著扎了第3根。然后,是虔誠地等待。她用目光詢問玉兒。玉兒沒有發(fā)現天后的詢問。玉兒有點緊張,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輕松。玉兒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天皇,等待奇跡的出現。終于,奇跡出現了,天皇的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呼吸次數加快、加粗,不像剛才若有若無,兇險無比。玉兒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天后在詢問她。

  “沒事哩!”玉兒低聲回答:“剛巧尉遲先生給我上了這一課,我才有膽量下針!”

  “謝謝。”楊麗華動情道,不由得對這個敢作敢為的妹妹萬分感激。

  “姊姊說哪里話!天皇是我嫡親的堂兄,我這個妹妹出些綿薄之力原是份內之舉!”玉兒快人快語:“我第一次對著真人用針,其實我在冒險?!?p>  “我喜歡你的率真。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虛偽只會害了他。”天后一動不動地望著玉兒,覺得在玉兒面前自己也是個虛偽者。

  玉兒心中的小人兒在跳舞哩!開心地回答:“感謝姊姊的信任。您瞧,天皇臉上有了血色,呼吸也粗重了,這時,我要加最后一針?!?p>  “我相信你,盡管治療吧?!碧旌竺鎺⑿Φ爻c點頭,淚花在眼眶里閃爍。

  玉兒從銀盒里取出最長的一根銀針,捏在手里,又快又準地扎入天皇頭頂的百會穴。這一針扎下去立鼓立應,天皇“啊”地叫了一聲,睜開眼睛。

  “哥哥莫動。”玉兒溫暖而堅決地道:“待我將針取了?!?p>  天皇訝異地問:“是玉兒呀。怎么我躺在地上,只有你在這里?”

  楊麗華趕緊挪過來,道:“陛下,我在這里咧,熾繁也在這里咧?!?p>  天皇轉動眼睛看著楊麗華與尉遲熾繁道:“哦。我在馬背上,怎么就到了地上?我只記得突然間心中空落落的,什么都沒有,真是百無聊賴呀!接著馬兒馱著我飛起來了……”

  楊麗華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陛下是操勞過度呀!為國家大事操心,又為我們操心,哪有那么多精力呀!”

  尉遲熾繁握住宇文赟的手親熱地道:“親親的哥哥,我嚇出了一身冷汗!您可不能出事呀!”熱淚盈眶。

  楊麗華心道,原來熾繁妹妹最擅長演戲,往日倒沒有看出來。拉住尉遲熾繁的手:“以后陛下不要再為我們操心了,應該我們?yōu)楸菹虏傩?。對不對,熾繁妹妹??p>  尉遲熾繁鄭重地點了點頭。

  天皇轉過眸子對玉兒道:“玉兒,是你救了我嗎?其實我沒什么事,只是太累,睡了一覺,現下好多了。你把馬鞍上那只酒葫蘆給我,昨日在洛陽我也突然間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一口喝了一樽酒,馬上就覺得心中踏實了,也有了力氣。楊勇的‘太液池’果真是救命的東西呀!”

  玉兒急忙道:“哥哥不可喝酒!越依賴的東西危害越大,好比飲鴆止渴?!?p>  天皇豪氣地道:“不怕!不就是酒嗎?我們宇文家誰不喝酒?喝酒的名聲雖然比不上北齊的高家,卻也是天下數得著的。麗華,拿酒來!”

  李淵已經將酒葫蘆從馬鞍上取下來。楊麗華接過去,拔開金塞子。一股酒香溢出來,連玉兒也覺得精神為之一振。楊麗華將天皇的頭捧到膝上,玉兒舉起酒葫蘆,放到天皇嘴唇邊。天皇咬住葫蘆口,吮了一口,兩眼發(fā)光,一臉愉快和幸福。楊麗華心想:“就像一個嬰兒。好像這不是酒,是奶。”臉忽地紅了。她懷著小公主宇文娥英的時候,宇文赟就干過這等荒唐事。那時,宇文赟除了她沒有別的女人,他倆情濃意密,也不覺得唐突,倒覺得是一件正常自然的事情。

  天元皇帝吮了第一口后,越吮越快,最后自己接過酒葫蘆往嘴里傾倒,須臾間就將一葫蘆美酒喝得干干凈凈。見他喝得這般香甜,圍觀的人都咂著嘴唇,好像自己也在喝酒,美味無邊。

  楊麗華與尉遲熾繁扶著天元皇帝站了起來。天元皇帝甩開她們,走了幾步,又蹦了蹦,跳了跳,笑道:“這酒果真神奇!以后我餓了累了喝一葫蘆酒就行了。妙哉善哉!”說罷,放聲大笑,笑聲在曠野里傳出很遠。

  城樓上的火把聚集到了一起,幾個什長探出身子查看。一個士兵扯著嗓子喊:“遠處的是何人?快快報上名來?!?p>  宇文成都搖著手大喊:“我乃刀劍備身正都督宇文成都是也,快快打開城門,李淵將軍在此!”

  不一會兒,城樓里出來一個威烈將軍劉威喊道:“請李將軍站出來,讓我瞧瞧!”

  李淵上前幾步道:“我乃領千牛備身右將軍李淵是也,門上的是哪位兄弟?我與宇文成都奉天皇口諭辦理緊急公務,回來晚了,還請打開城門,讓我等進城。”

  劉威興奮地喊道:“李國公,我乃隴右劉威,曾經去國公府上叨擾過,國公還記得嗎?”一邊揮手喝令兵士開門。

  李淵拱手淺揖道:“原來是劉威將軍!李某謝過劉將軍。改日再請劉將軍來我府上喝酒?!?p>  劉威深揖道:“國公多禮了,該我來拜訪國公?!?p>  “沒想到李國公威名甚重,倒是個人才!”天元皇帝翻身上馬:“我們打馬進城!今夜‘天’與眾皇后同飲,千金公主作陪。”馬兒興奮地刨著蹄子,甩著尾巴,仿佛在說:“主人,我們一起直馳北海!”

  天皇領頭穿城而過,不一會兒來到未央宮前。宮門大開,一群人打著燈籠站在門口。天元皇帝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是現任皇帝,兒子宇文闡。

  宇文闡向宇文赟行了父子之禮,爬起來抓住宇文赟的手道:“兒子有急事要稟告父皇,請父皇屏退左右人等,領兒子去您的寢宮吧?!?p>  天元皇帝將宇文闡抱在懷中道:“我兒,有何事情就在這里說吧,我還要與眾母同飲?!?p>  宇文闡摸著宇文赟的臉道:“太上皇又瘦了許多,兒皇希望太上皇不要過份操勞,國事兒皇也可以為太上皇分憂哩!”低聲在宇文赟耳邊道:“兒子雖然年幼,但也明白事理,請父皇相信兒子,這事非同小可,兒子不敢不馬上稟告天皇,也不敢讓他人知道?!?p>  天元皇帝捏著宇文闡的臉蛋道:“好兒子,古正經的,有你爹爹當年的氣度!”回頭對眾人說:“大家都散了吧。今晚‘天’要陪兒子?!?p>  玉兒對宇文赟道:“妹妹斗膽借哥哥的皮酒囊子用一用?!币膊坏扔钗内S回話,摘下金龍鞍上的酒囊。

  天元皇帝大方道:“就一個酒囊子,妹妹喜歡就拿去吧!”轉頭對楊麗華與尉遲熾繁道:“我不等你們了,先進去了?!迸c宇文闡有說有笑地走了。

  楊麗華等宇文赟進了宮門,伸手拉住玉兒道:“陪我住3、5天,我一個人孤獨?!?p>  玉兒想了想覺得不妥,柔情地道:“姊姊,你有皇上和兒子、女兒呀!”

  楊麗華戀戀不舍地道:“我卻喜歡妹妹,天天陪我才好吶?!?p>  尉遲熾繁聽了楊麗華這一句,趕緊拉住宇文玉兒,滿臉期待地道:“姊姊,妹妹一個人睡不熱的,還想要姊姊給我當暖水壺子!”說完覺得不妥:“姊姊是千金長公主哩,哪能給我當暖水壺子???掌嘴,掌嘴?!薄翱┛钡匦?。

  玉兒在尉遲熾繁額頭上親了一口道:“我還貪戀妹妹的美色哩!一身都柔若無骨,直如一件肉墊子!姊姊喜歡著吶!”直起腰正色道:“哥哥的身子骨才有起色,還請姊姊與妹妹喚幾個名醫(yī)再診斷診斷,將病因弄清楚了,好對癥下藥。我醫(yī)術粗陋,不過是‘瞎貓逮到了死耗子’,僥幸?!?p>  楊麗華道:“說的是。你看我竟然如此糊涂。天皇身子骨要緊,待我服侍天皇幾日,你再進宮來。我賜你令牌,宮中來去自由。”

  三人便在宮門前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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