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場到車站入口,這幾百米的路,迎面而來的所有人,無論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無性別的還是多性別的,在看清衛(wèi)流瞳的模樣后,皆是生出三分怯意,或原地駐足、低頭擺弄起手機,或短暫猶豫后轉了方向;
倒也談不上害怕,只是趨利避害的本能。
快走到車站入口時,從里面出來了一伙人,男女皆有,青春靚麗的模樣,穿著相同款式的外套,似乎是一起結伴出游的某個大學社團;其中,一個男生一直在和身側的妹子談天說地,逗得妹子巧笑嫣然,相應的,他也忘了看路。
于是,在與衛(wèi)流瞳錯身而過時,狠狠地撞上了他的肩膀;好在衛(wèi)流瞳及時拽住了他的胳膊,才沒讓他一頭栽倒在地。
這要是磕掉兩顆門牙,即使他口舌再伶俐,估計妹子也不會正眼瞧他了。
......衛(wèi)流瞳突然感覺有點后悔。
“不好意思啊,大......叔,我沒注意?!蹦猩邞M道,無意中瞟到臉上的疤痕,不禁咽了口唾沫。
我去,這人別是殺人犯吧......
“......沒事。”衛(wèi)流瞳冷淡道,并未在臉上顯出不爽,喵的,高冷的人設不能崩。
“噗......”跟在身后的衛(wèi)流馨捂住了嘴。
呼。
男生松了口氣,又瞅見偷笑的衛(wèi)流馨,不由心生詫異:真沒看出來啊,這大叔的面相也不算太老,可閨女居然都這么大了。
......只是胳膊上的紋身,額,應該是個不良少女吧。
待雙方走遠,衛(wèi)流瞳放緩了腳步,幽幽一嘆:“唉,挺好的孩子,只可惜年紀輕輕的,就特么瞎了?!?p> 衛(wèi)流馨忍不住了:“噗哈哈哈......”
“放開我!”
姐弟倆被這突如其來的驚恐叫喊吸引了注意,望過去,發(fā)現(xiàn)是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拽著一個頭戴網(wǎng)球帽、背著休閑背包、步伐跌跌蹌蹌的少女,正大步往廣場外走去:“放開你干什么,???我說你這膽子真是大了,不在學校老老實實學習,居然敢離家出走了,要不是你老師打電話告訴我......唉,女兒啊,你知道爸爸是推掉了多重要的客戶邀約才趕過來的嗎?”
“都說你認錯人了,”少女滿臉焦急,奈何力量等級相差太多,再掙扎也是徒勞,“我根本不是你閨女......”
“哈,真是翅膀硬了,連爸爸也不認了,是吧?”中年男子惱怒道,望向周圍的人,憨厚的長相又寫滿歉然,“不好意思啊,我這女兒正處于叛逆期,疏于管教,讓大家看笑話了。”
聽聞此言,圍觀群眾中的多數(shù)都了然的笑了笑,主動讓開一條路,少數(shù)則聯(lián)想到了自身經(jīng)歷,態(tài)度站在少女一邊,望向中年男子的眼神帶著些許憤慨,認為這是個掌控欲強又討人嫌的父親,可對于人家自己的家務事,又沒理由插手,也只好跟著讓開。
就這樣,操心的父親拉著叛逆的女兒,一直向著廣場的邊緣走去。
“得罪?!?p> 驚惶無措的少女耳邊突然傳來這樣一句,隨之,她就感覺頭頂一輕,帽子被摘走了,同時,被攥住的手腕也重獲了自由。
“朋友,”衛(wèi)流瞳如鷹隼般盯著中年男子,“你仔細看看,她真是你的女兒嗎?”
中年男子心里咯噔一聲,仔細打量起少女,猛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哎,原來你不是?。 ?p> 他雙手合十,對著少女不停鞠躬:“對不起對不起,真是......唉,你說這黑燈瞎火的,我這也是太著急了。”
少女揉著手腕,有些委屈:“早就說過了我不是,你就不能先認清楚啊,都把我手腕攥青了?!?p> “哎呦,怪我怪我,”男子摸索著褲兜,“你說我這一著急,把手機和錢包都落車上了,也不能補償你......”
“你是無意間認錯了人,”衛(wèi)流瞳打斷了中年男子,似笑非笑,清冷的語氣令他渾身一震,“還是說,故意認錯了人???”
男子微微一頓,立刻大聲反駁:“哥們,你這是什么話,哪有故意認錯人這種說法......”
衛(wèi)流瞳才不管他如何解釋,自顧自地打開手機的照相功能,對準了他:“來,笑一個?!?p> 男子猛然轉身,拔腿便走。
然而一切用以渲染他人設的物件,包括皮鞋、腕表、領帶還有西服本身,此時此刻,都成了跑路的束縛。
“別急著走啊?!?p> 衛(wèi)流瞳猛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中年男子差點因為這刻骨銘心的劇痛跪下,還好他撐住了。
“怎么了,朋友,”衛(wèi)流瞳言笑晏晏,“既然認錯了,說明你真正的女兒還在車站里啊,為何你不回去找,反而要著急往外走呢?”
此話一出,一旁的少女和衛(wèi)流馨,都察覺到了男子的異樣。
尤其是少女,她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巨大的后怕化成洶涌的黑潮,瞬間吞噬了她的心臟,令她感到一陣窒息,身體也瑟瑟發(fā)抖。
男子扭過頭,強笑道:“我、我突然想起來了,我女兒是要坐長途汽車離家出走,不是火車,再不快點趕過去,就來不及了?!?p> “呵,”衛(wèi)流瞳也不接他的話茬,轉頭望向衛(wèi)流馨:“姐,包里有便簽紙和碳素筆,幫我拿出來?!?p> “哦?!毙l(wèi)流馨拉開背包,翻找起來。
......姐?
聽到這個稱呼,男子和少女都有些茫然。
衛(wèi)流瞳接過紙筆,撕下一張,按在男子的背上,單手抄下褚素婉的電話,疊好,揣進男子的口袋里;之后,他捏住男子肩膀的手掌悄然發(fā)力,后者只察覺一種怪異的酸麻脹痛直沖五臟,不由心生絕望,以為遇到了世外高人;可幾秒后卻意外發(fā)現(xiàn),這痛楚只持續(xù)了片刻,便消失無蹤。
“如果到時候撐不下去了,記住打這個電話,去把事情交代清楚,還有,帶著你的同伙一起,一個都不許少?!?p> 說完,便放開了他。
“......不明白你在說什么,”男子嘟囔道,撩起袖子,看向腕表,邊故作驚訝,邊急匆匆地往外走“哎呦,都這個時間了,我得趕快過去......”
衛(wèi)流瞳不想再繼續(xù)欣賞他的拙劣表演:“走吧?!?p> “至于你,”他瞅了一眼滿臉感激之色的少女,微微嘆了口氣,“跟我們一起進去把,找個安保人員聯(lián)系你的父母,讓他們來接你。”
少女用力點頭,她現(xiàn)在最想看到的,就是那總嘮叨個沒完的母親的臉,和總是嚴肅古板的父親的臉了。
衛(wèi)流馨拽住衛(wèi)流瞳的衣擺,悄聲問道:“剛才那人......”
“啊,人拐子而已?!毙l(wèi)流瞳一臉的無所謂。
心中的猜測得到肯定,她頓時激動起來:“可......”
“放心,”衛(wèi)流瞳望向身后,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人流中,無影無蹤;可他的目光還是露出了些許憐憫,“如果到時候沒自殺,他會自己去警察局的?!?p> “或者,”他表情古怪道,“他會恨我,為什么當時不直接報警把他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