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白蓮盛開
泥潭里盛開的白蓮花,看著外表光潔,可根還是深深扎在淤泥里,越是努力,越是吸取黑暗骯臟的養(yǎng)分,開出的花越圣潔??v使不愿,也深陷其中。
徐念容復檢過后,身體上沒什么毛病,車禍這件事也算是過了。在舅舅家里又睡了一晚上,在她的再三要求,又加上確保身體無礙的情況下,舅媽終于答應(yīng)讓她自己回家住。
但是要求她必須每天來家里吃晚餐,舅媽會每日煲湯給她養(yǎng)身滋補。徐念容只好答應(yīng),這才讓舅舅送自己回家。
剛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舒舒服服的窩在沙發(fā)上,想起了方才舅舅送她到樓下時在車上給她說的話。
“容容,其實來不來都沒關(guān)系。舅舅知道你為難,你們年輕人自由自在慣了,你舅媽總想把你留在身邊照顧。我回去就說她!
年輕人都志在四方的,怎么能和我們一樣。你該去和朋友聚會就去,不用天天來回來?!?p> 這就是家的感覺吧。母親對子女的關(guān)懷總是體貼到一衣一線,而父親卻愿意放小獸們?nèi)チ掷镪J蕩,因為這樣經(jīng)歷的才是真正的世界。
正想著,鈴響了,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陳萍阿姨。自昨日分開之后,就一直沒有聯(lián)系,不知道杜陽曦案子查的怎么樣了。
今天剛好是周三,沒課,不如趁這個機會去見見陳阿姨和惜安。
“容容啊,我是陳阿姨?!?p> “陳阿姨?!?p> “你昨天去檢查,身體怎么樣了?要不要阿姨和惜安今天來看看你?。俊?p> “不用了陳姨,我沒什么事了。昨天是最后的例行檢查,沒什么問題,您放心吧。我剛才還想說今天去看看您呢。您別跑了,給我說個地址,我來看您吧?!?p> “沒事了就好。那個······杜警官會和你一起來嗎?”
“當然不會了。就我一個人。”
“哦,好······好。我家就在城南槐陰路的明珠小區(qū),13號樓?!?p> “好,我現(xiàn)在就過來。”
徐念容收拾了一下,拿起錢包鑰匙,去超市挑了一些水果,攔了輛出租車去南城區(qū)。一路上她思考了好幾種安慰劉惜安的話。
只是不知兩個人再次相見會不會很生疏,時隔太久,她們都已經(jīng)不再是小時候的小孩子了,生怕有隔閡。
終于到了明珠小區(qū),看樣子這里應(yīng)該是查家購置的別墅之一了,只是沒想到這么偏遠。一進門見到陳姨,還是那么親切。
“來就來吧,還拿什么水果。真見外。你快坐吧。阿姨給你洗了水果。熱壞了吧?!庇窒驑巧虾暗溃骸跋О?,容容來了,快出來吧?!?p> 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黑洞洞的房門里走出來了一個身著白色半袖長裙的女子。正是劉惜安。
十一年不見,再見時,還遭遇了這樣的禍事。
劉惜安臉上消瘦了許多,不見兒時的稚氣,蒼白的皮膚應(yīng)征出這皮膚的主人已經(jīng)很久沒出過門,見過太陽了。
人生總是如此不公平,當你終于逃離了前半生的低谷,自以為尋得了人生的幸福時,卻不知自己的半只腳早已踏入下半生的囚牢。
“惜安。”
“容容,好久不見啊?!眲⑾О沧呦聵牵S意盤腿靠在沙發(fā)上。含笑著打了聲招呼,打量著自己兒時的舊友。
徐念容腦海里盤旋的那些諸如,“節(jié)哀順變”,“人死不能復生”,“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之類的話,突然覺得沒有什么說出來的必要了。
都是些自欺欺人的話罷了,自己心愛的人死了,怎么節(jié)哀,如何節(jié)哀。
將心比心,要是今日她倆異地而處,她恐怕也不愿聽到這樣的話。
而自己此刻能做的,也不過是陪伴她,讓她盡快接受現(xiàn)實,走出低谷。盡一個朋友應(yīng)該盡的義務(wù),彌補自己十一年前沒做到的一切。
兩人一時無話。
陳阿姨出聲打破了尷尬?!叭萑?,前兩天我們一起碰見的那個警察,我看像是個小領(lǐng)導,是嗎?”
“是的,他是刑事偵查隊的隊長,這次正好負責······負責相關(guān)的案子。剛好我們學校給我安排了這么一個活兒,就一起來看看了。沒想到遇見了您?!?p> 徐念容看著劉惜安,生怕自己剛剛提及案件觸碰到了她的傷心事。
可是劉惜安臉色都絲毫未變,坐在那里,只是坐著,只是呆呆的坐著,像是一個被抽去了靈魂的傀儡,沒有了背后提線的人,就沒有動作。
察覺到小心翼翼試探的目光,劉惜安抬起頭。彎了彎嘴角,算是安慰。隨后從茶幾底下的抽屜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煙,輕輕一抖,兩只極細的過濾嘴冒了出來。
劉惜安向徐念容伸過去“來一根嗎?”
“不······不用了。我不······不怎么會抽?!?p> “是啊,你過得這么幸福,哪里需要煙和酒來消愁呢?!眲⑾О沧猿爸c著了煙,緩緩吐出一口?!熬煸趺凑f,我前夫究竟是怎么死的?!?p> “前夫?怎么是前夫?。俊?p> “呵呵,怎么?查芮竟然沒告訴警察嗎?我早在出事前就和他兒子離婚了。老頭子總覺得我是在惦記他的家業(yè)。
我和他兒子剛好上的時候,關(guān)系如膠似漆,他罵我迷惑他兒子;
結(jié)婚后,我和裕良有一段時間總是吵架,他罵我擾亂他兒子的事業(yè)心;
之前懷上孩子的時候,他罵我為了占財產(chǎn),連懷孕這種小三慣用的下作手段都敢用上;
后來我身體弱,孩子不小心掉了,他說我又在他兒子面前賣慘博同情。怎么都是錯?!?p> 劉惜安深吸了一大口,煙頭冒出的忽明忽暗的紅色光點像極了徐念容此刻的心情——心臟被劉惜安的一言一語牽扯著,切身感受著她這些年來外表風光下的苦難。
可是這世上又哪有什么感同身受呢?多少認識的姐妹,聽說劉惜安嫁給了大名鼎鼎的查芮之子都羨慕的眼紅。
剛開始聚會的時候,劉惜安也試圖傾訴自己的婚姻生活并不和諧,自己公公過分干預(yù)兩個人的婚姻。
明明結(jié)婚照上只有兩個人,可是照片后面好像還有一個隱形人,一直盯著她倆,讓她好不自在。
而她看似恩愛,出手闊綽的丈夫,不過是為了公眾形象把她搬回家當個擺設(shè)罷了。
可是根本沒有人信,查芮的公眾形象近乎完美,而自己一個小白領(lǐng)嫁入這樣的家庭,也算是大富大貴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婚姻,竟被她這樣嫌棄。
姐妹們覺得劉惜安是刻意顯擺,而她自己根本就是有苦說不出。久而久之,聚會也不去了,天天就呆在家里。
甚至查裕良明目張膽的帶不同的女人回家她都能面上毫不在乎。
直到查裕良安排她住在最偏遠的房間里,可她還是得夜夜聽著自己的丈夫和別的女人調(diào)情,聲聲入耳,聲聲入心。
那一刻,她就放棄了她心里的堅持,第二天就搬走了,和母親一起住在一個偏遠的別墅里。也答應(yīng)了查芮讓他倆離婚的要求。拿到的錢也足夠生活。只是,都不足為外人道罷了。
“后來就離婚了。”劉惜安堅定短暫的結(jié)尾,這一切戛然而止。
“哦,原來是這樣。我好久沒和杜警官聯(lián)系了,我這就打電話幫你問問吧?!?p> “去陽臺打吧,房間里信號不是很好?!?p> 徐念容正想找個沒人的打電話,聽劉惜安這么一說,拿起包就像陽臺走去。
今天天氣很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完全不像房間里有些陰冷。徐念容掏出電話,撥出了那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