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故鄉(xiāng)
徐念容回到家,脫去高跟鞋,光腳踩在地板上。找了換洗的睡衣去沖了個澡,這才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她蓋著松松軟軟的被子,揉著太陽穴,回想著最近發(fā)生的一切。
事情的節(jié)奏太快了,從案件事發(fā)到牽扯出陳姨不過幾天,完全沒辦法作任何調(diào)整,只能強迫自己不斷適應(yīng)這些變化。
想著想著,竟就這樣沉沉睡去......
暖和的被窩,讓徐念容感覺十分舒服,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住的那個樓房,鐵門對面就是劉惜安家。
她穿著睡衣站在樓梯口,看到鄰居家那些進進出出全部穿著黑衣服的人。是了,她想起來了。今天是劉叔叔的祭日,來來往往都是來祭拜的人。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長袖絲綢黑睡衣,還算端正。整了整衣角,走了進去。
客廳的電視柜上陳列著香爐,上的香正在緩緩冒出白煙,還有兩束插在瓶子里的菊花。劉叔叔的遺像就擺在這簡陋的靈堂里,看到那張黑白照片,仿佛劉叔叔正在面前和煦的笑。
音容宛在,夢境真實的不像話。
惜安不在客廳,前一波來悼念的人也已經(jīng)走完??帐幨幍目蛷d里只有陳萍一個人跪在遺像前的小墊子上,正在低聲抽泣。
“是我沒教好她,是我,都是我的錯......”
陳萍好像在懺悔著什么事情,夢里模模糊糊的聽的不真切。只是這一幕,徐念容突然感覺好熟悉,好像和回憶中的一部分重疊在一起。夢境變得愈發(fā)真實。
“陳姨,你別難過了。大家都會幫襯著你們的,放心吧。”
陳萍聞言恍然回頭,才發(fā)現(xiàn)在后面站了許久的徐念容。趕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剛哭過的臉色有些發(fā)白。
“容容,阿姨要走了。你叔叔說沒人給他做飯,他吃的不好,阿姨要去陪他了。”
徐念容大驚,趕忙抓住陳萍的衣袖,不敢松手。
“陳姨,你別這樣。你走了惜安怎么辦?!?p> 陳萍聽到這個名字,突然釋然的一笑。
“容容,阿姨想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雖然我做過許多錯事,可是我對惜安,是問心無愧的。
怪我沒教育好她,我走了以后,她應(yīng)該也放松了吧。畢竟沒了我和她爸這樣丟人現(xiàn)眼的父母。她會快樂的吧?!?p> 臉上的神情尚有一絲不舍,可是眼神卻已決絕。徐念容知道,這人,她已經(jīng)留不住了。
陳萍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探身就要往樓下跳。徐念容急急追過去,還想再伸手拉最后一把。
突然,腳一蹬,夢醒了。
“原來是夢啊......”徐念容喃喃自語道。
可是,剛才這一切,明明就那么真實。這到底是夢,還是深埋在心底里的回憶。
她記得自己當(dāng)初好像確實在劉叔叔家祭拜過,也記得自己在門縫里似乎確實聽到陳姨對著劉叔叔的遺像懺悔過自己沒教育好劉惜安。
小時候的惜安雖然性格有些內(nèi)向,卻十分善解人意。媽媽不止一次說過對門的小姑娘是個乖巧懂事的小丫頭。陳姨這話又是什么意思,難道事情不止這么簡單?
昨晚在惜安家住著,看她情緒不穩(wěn)定,有些話當(dāng)時沒有問出口。
譬如,肚里的孩子還在嗎。陳姨自首那晚一夜未歸,難道惜安就一點都沒懷疑嗎。還有,既然殺了人,為什么還要留著關(guān)鍵性證據(jù)。
要知道,那個藥瓶上檢查出了查裕良的指紋。若不是這個指印,單憑一個藥瓶,根本不足以結(jié)案。
現(xiàn)在看來,事情還是要問明白一些心里這塊石頭才能放下。也給自己的決定一個交代。
等不及劉惜安兩天后收拾好行李再去送她了。徐念容此刻滿腹疑問,想立刻找人問個清楚,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跑到劉惜安家里,找她對質(zhì)。
又是未眠,徐念容坐在沙發(fā)上一邊沉思一邊焦急的等待天亮。
天剛蒙蒙亮,太陽都還沒著急喚醒睡夢里的眾人,徐念容就已經(jīng)披著外套蹬上鞋,沖出門外,攔車往明珠小區(qū)去了。
到了小區(qū)門口,付了錢下車才發(fā)現(xiàn)竟然才七點半。又擔(dān)心劉惜安昨晚睡的晚,若是剛剛睡著,這下又要被自己吵醒了。
算了,到了家門口,還是等等再進去吧。
清涼的露彌漫在空氣中,街上晨練的人三三兩兩,徐念容裹緊了外套,走到旁邊的一家早餐店,打算買兩份早餐。
“老板,四個包子,兩個豆?jié){。先溫著,我在你店里坐一會再拿?!?p> 徐念容剛在板凳上坐下,饑腸轆轆的聞著店里的香味,咽了咽口水,還是決定等惜安醒了,拿進去一起吃。一起吃的話,惜安可能會有些胃口吧。
老板爽朗的答應(yīng)著。
“好嘞。姑娘,我看你站在人家門口,你是在等那戶人嗎?”
聽到老板問話,徐念容不好意思的笑笑,難道自己是被當(dāng)成小偷了嗎。
“是啊,我閨蜜住在里面。我來找她聊聊天?!?p> 老板點點頭??催@姑娘長相不俗,衣服穿的也齊整,肯定不會是什么壞人??赡苷媸莵碚胰说陌伞?p> “看你來的這么早,有急事吧?”
徐念容點點頭:“是有些急事想問,但是也不著急。怕打擾她睡覺,我再等等?!?p> “別等啦,我把你那倆包子和豆?jié){給你裝著了。那家的姑娘,今天早上六點,我剛出攤,就看見她提著兩個大行李,叫了車,走了。”
“走了??”徐念容震驚。果然有事。究竟是什么催的劉惜安一天都等不了就急著走。
“謝謝老板,我先走了。”徐念容沖出店外,包子都沒拿,就往小區(qū)門口走。期間撥通了杜陽曦的電話。
她覺得這件事已經(jīng)超出了她所料想到范圍,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先找到劉惜安,問個明白。而找人這種事情,又有誰,比警察更專業(yè)呢?
在聽清徐念容要找兩小時前拿著行李消失不見的劉惜安后,杜陽曦略一思索,讓徐念容先去小區(qū)門口的警務(wù)處打聽,他隨后就到。
徐念容聽了他的話,心底突然踏實不少——有他在,應(yīng)該能找到的吧。連自己都沒覺察到的信任,就這樣沒由來的滋生蔓延。
來到門口的警務(wù)處又詢問過門衛(wèi)后,徐念容看到了出入登記冊上寫著的“環(huán)城機場專線出租”在五點五十分進入,六點十分離開。
原來,是去了機場。
把這個消息告訴杜陽曦后,徐念容徑直攔車趕往機場。杜陽曦也將在機場和她匯合。
車子行駛在機場高速上,徐念容一邊不停的撥打著劉惜安的電話,一邊心里暗暗想著,開快一點、再快一點,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劉惜安的手機在手里一刻不停的振動。不用看都知道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朋友——徐念容打來的。
飛行時間就要到了,劉惜安實在忍不住就這樣無聲告別。她去咨詢處要了幾張紙和筆,在機場的一家咖啡店寫下了告別信。
然后拿出手機,忽略了那四十幾通來電未接,編輯了一條短信:“機場咖啡廳?!卑l(fā)送給徐念容。
既然決定要離開,就走吧。不帶有一絲留戀,也不要回頭。
機場的廣播已經(jīng)在通知旅客們登機了,劉惜安從包里掏出墨鏡戴上,拉著小行李箱走向安檢處。
此一別,家鄉(xiāng)變故鄉(xiāng),記憶,變成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