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澤并非頭一次來公主府,然上次送眾侍君來時,距今日也不過月余,可那時風雅別致的公主府,與現(xiàn)在的一派繁華,迥然不同。
而上一次在國宴上見到的百里與歸,與現(xiàn)在的她,也是迥然不同。
他許澤日日在百里瀾跟前侍奉,自然知曉在這期間,宮外也無消息傳來百里殿下近日如何如何了。
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悄無聲息的改變了這個令京昭上下引以為傲,以之為榮的人。
使得這個百里殿下,似妓,濃妝艷抹,妖嬈萬千,身遭卻再無一絲貴氣縈繞。
他侍奉君側(cè),形形色色的人見過不少,算以他識人千萬,自然分得清何為高高在上,尊貴無雙,何為盛氣凌人,浮夸至極。
她身上紫衣還是上次無極殿前覲見帝王時穿的那件紫衣,只是現(xiàn)在她穿在身上,卻似無了追求的一介婦人,卻似紅塵里一粒隨意可忽視的塵粒。
這讓許澤清清楚楚的明白,她變了。
變得,更為讓人捉摸不透。
也變得,更為危險了。
可宮里那位,何嘗不是變了。
那位,變了心,改了意,換了一個人再愛。
百里與歸眉眼間仍透著拒人千里的淡漠,偏因眼尾的紅痣多了幾許媚氣。
比眼尾抹了胭脂,更為妖冶,更為詭媚。
百里與歸品著嘴里殘存的甜味,皺眉,置了瓷碗,拿起身側(cè)婢女托盤上的錦帕拭了拭嘴角,才不咸不淡的開口,“可有要事?”
聲音還是清冷的。
只是聽了百里與歸這四字,許澤頭埋了下去,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敢再看百里與歸,怕百里與歸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端倪。
他只訕道:“這……陛下之意,奴才也不能擅……”
他如何敢在這樣的百里與歸面前說,陛下有意封后,封鳳氏為后。
只是,若百里與歸不去,自然也是不行的。
“若無要事,本宮近日頭昏腦漲的,便不入宮覲見陛下了,許公公回去復命吧?!?p> 百里與歸接過話頭,挑了眼尾,短暫的嫌棄過后,又端起了瓷碗,將蘊著甜味的藥一飲而盡。
藥雖難吃,但也并非不可忍受的。
她淡淡的掃了一眼默不作聲,沒有動作的許澤,就著手中的錦帕拭了拭嘴角。
“許公公,你不妨擅揣圣意,讓本宮好想想到底要不要進宮一趟。”
許澤跪了下去,“奴才不敢?!?p> “若是陛下有意看半個朝堂的文武百官死諫的場面,你轉(zhuǎn)告他,封后一事,他大可一試?!?p> 她語氣淡然。
說這番話,倒無半點情緒翻涌。
可是許澤卻清清楚楚的明白,這話何意。
百里與歸此舉,這便是要與百里瀾決裂!
可依他看,那位這次亦是下了決心的。
畢竟已經(jīng)失去了一次,第二次定是要死命抓著的。
到底也是泠后福淺,受不住著皇后尊位。
……
“她當真是這么說的?”
百里瀾怒極反笑。
平日里喜怒無常的帝王,此刻笑的,足以用瘋癲二字形容。
許澤雖猜得了大概,此刻卻不敢琢磨帝王的意思,“一字不差。”
百里瀾一想到虞泠兒死前的那副令人絕望的模樣,心就揪著疼,一陣一陣的。
他絕不會再讓鳳悅重蹈虞泠兒的覆轍,他也絕不會再失去一次了。
這次若非是他發(fā)現(xiàn)的早,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就已夭折。
他就失去了鳳悅。
“好啊。不愧是百里殿下,朕倒要看看,這京昭,到底是誰說了算。”
百里瀾眼里,怒意伴著決心,又夾雜了對虞泠兒的愧疚與對鳳悅的愛。
復雜。
當真是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