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妾聞言一驚,搶上前攥住周患的袖尾,呼道:“可我們?yōu)楹我欢ㄒ羞@么大的野心呢?現(xiàn)階段沒有必要將目光放到整個昶州啊,駐守溫城穩(wěn)扎穩(wěn)打不好嗎?”
她越說越激動,反手拽住龍洐意,“大哥……”
“如今箭已在弦上,我們已無法安然而退了。要么將阿患的計劃進行到底,要么只有被圍殲?!饼垱櫼廪D過身。
“妾兒,阿患已經變了,變得處事泰然,變得深謀遠慮,我想……應該相信他。這,是我們身為他的家人,他的兄弟,甚至他的后盾,最應該做的。而不是讓他分心,讓他失去信心?!?p> “是啊,妾兒,七哥可不舍得讓你死在戰(zhàn)場上,放心,此事我有把握?!敝芑键c頭。
蘇瑾妾眼神一軟,手掌下滑握住周患的手,“好!”
龍洐意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眼神有些迷離哀戚,不過很快回過神來,直面周患。
“阿患,大哥有一句話問你?!?p> “嗯?”周患輕輕攥了攥蘇瑾妾的手,回道,“大哥有事,但問無妨。”
“你究竟看出了什么?讓你如此急不可耐的將溫城奪回咱們兄弟手上,更讓你不惜動用如此危險的方法也要吞下昶州?!?p> 周患顯然沒有想到龍洐意竟然會問這個,先是愣怔了一下,隨即陷入沉吟。
蘇瑾妾螓首輕抬,眼中也有疑惑,她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雖然那日周患已經給過她襲都狼的原因,原因看似十分合理,可是當她后來細想之后卻越發(fā)覺得不對勁,尤其是在周患于都狼城中僅僅只是斬了幾個將領掛了幾面旗子之后她就愈發(fā)覺得怪異。
明明說的是奪下都狼,明明說的大魚就是都狼,可如今看來,這條大魚分明要更大,而且這個計劃的布局分明也要更加恐怖,所用的方法更是兇險無比。
是什么讓他不惜騙自己敷衍自己也要實施這個不太切實際的計劃?
周患感受到兩個灼熱的目光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射來,只能嘆息一聲,道:“不是我要瞞你們,而是我的想法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荒唐,我……懷疑……鎮(zhèn)天王通敵。”
龍洐意心頭一緊,垂眉沉思。蘇瑾妾則是盯著周患上下看了幾番,確認對方并沒有開玩笑后也閉上了嘴,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應當說些什么。
“阿患,你可有什么依據?”
“很多?!敝芑己龅乃砷_蘇瑾妾的手,從懷中掏出一方白巾帕,從容展開,攤在手上。二人看去,竟是一方極其簡易的天下地圖。
各個國家所在方位遍布在上,每個國家領土內還標注著一些什么,只是由于太過細小,光線又不充沛,二人并沒能第一時間看出。
“鎮(zhèn)天王身為先帝的四皇叔,孤帝的皇叔公,坐擁云東十八州的封地,除了他身上流著皇室的血以外,他憑什么能在云東封王,一封就是兩朝,足足三十余年?從他前兩月的戰(zhàn)果來看,這他娘的狗屁天王根本就是孬種一個,廢物之極。我本也是這么以為,但我令我一友人替我調查過,云東自鎮(zhèn)天王封王以來這么多年都沒有掀起什么大亂子?!?p> “云東的東邊,是與大遼同樣不朝拜我大周的曲晉王朝?!敝芑际种更c在巾帕上大周國東方的曲晉王朝,將那標注在曲晉一側的小字讀出。
“三十七年前,曾舉兵侵周,動兵百萬,敗于云東平東侯之手,爾后三十余年未興刀兵?!?p> “患哥,這豈不是說曲晉一敗便偃旗息鼓了三十余年?平東侯早就離了人間,曲晉竟然不再動武了?”
“阿患,你的意思是說鎮(zhèn)天王在藏拙?他其實有能力鎮(zhèn)壓曲晉之亂,威懾曲晉不敢言斗?而在滄北之所以節(jié)節(jié)敗退是……”
周患微微搖頭,“不,這僅僅只是一個猜測。畢竟各方史料消息都沒有記載鎮(zhèn)天王和曲晉是不是有過爭斗或者談判,或許只是曲晉真的沒了戰(zhàn)意也未嘗不可能。我懷疑鎮(zhèn)天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哦?”蘇瑾妾眨了眨眼睛,“還有?”
在她的印象之中,周患可從來不是一個能夠分析和思考各方信息的人,而是一個成天指著人罵娘,雖然善于帶兵謀略但卻最不善這些勾心斗角胡亂心思的鐵漢子???
一個人真的可能在短短十五年發(fā)生這么大的變化?古語不是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蘇瑾妾身為一個女性,憑借生來就有的直覺來看,卻又覺得患哥就是患哥,根本沒有變化。
她搖了搖頭,拋卻這些胡亂的想法。在這一刻,她覺得她的患哥比以前更有魅力了。
“十五年前,鎮(zhèn)天王被先帝調任滄北,而后沒過多久,昶州就發(fā)生了一起大案,昶州州領之女通敵案。后判入周天監(jiān)定罪,葉司丞奉旨查玫州州領是否涉及此案?!?p> “可當時是鎮(zhèn)天王赴任滄北后,親自壓下了這個案子,他具體是如何辦到的我并不清楚,只是后來我聽說此事不了了之了,昶州州領直接被定無罪,甚至連他那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當即凌遲的女兒都被翻了案?!?p> “你們不覺得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了么?”周患嘆了口氣,“再結合鎮(zhèn)天王在,云東則無戰(zhàn)火這一信息,鎮(zhèn)天王此次的敗退就很有可能不是那么簡單了,不過如果這都只是巧合,或者那個昶州州領只是純粹的傍上了鎮(zhèn)天王這個大靠山……那么也就沒有了我的推論了。”
龍洐意細細斟酌,將周患的每一句話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后,感覺周患所言確實有理,“那如果這些猜測全部成立,那么……”
“那么不止昶州,整個滄北都會有一場噩耗。他鎮(zhèn)天王要是真他奶奶的與大遼通敵,害得我百萬同胞慘死,我周患定要第一個手刃了他。”
周患眼神一頓,剛剛迸發(fā)的氣勢又再度平復,“可現(xiàn)在僅僅是猜測,我依舊不太放心,所以必須要趁早攻占滄北,打大遼一個大勝,否則軍心渙散,民心不保,那說什么就都遲了?!?p> “那……為今之計,就只能賭上一把了?!饼?zhí)K二人也認識到了事情的緊迫性,心頭同時墜上了一塊巨石。
“不過,我還給了那個鎮(zhèn)天王一個機會?!敝芑疾[起眼睛,“我在都狼城鬧了這么大的動靜,拓跋無涯無論是否發(fā)現(xiàn)這背后是否有陰謀,那昶江之北他是絕對待不住了。我讓大哥直接給鎮(zhèn)天王寫了一封態(tài)度囂張的手書,便正是為了探一探他。如果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反手殺遼軍,而是對溫城下手,那么他九成九就有問題了?!?p> “可即便他真的沒有把握這最正確的戰(zhàn)機,因為膽怯而選擇窮寇不追,那么也還是有可能先攻溫城啊?!?p> “對,即便他真的沒有察覺出拓跋無涯是因為后院起火不得不退的這一時機,也可以先打我溫城。所以,我說可能性只在九成九?!敝芑悸曇粑⑽⒌土藥追?,又繼續(xù)道。
“此次拓跋無涯撤軍,我們在他背后,如果我的計劃能夠成功,那么我有足夠的把握奪回都狼,重丘,銳城,至于拓跋無涯的主力我就無力擊潰。但若是鎮(zhèn)天王探清局勢,及時從后方殺來,拓跋無涯就成了腹背受敵的火上羔羊,主力可滅,此戰(zhàn)定勝?!?p> 話說到這里,蘇瑾妾也已經全部明白,接口道,“那樣的話,鎮(zhèn)天王相當于出力滅了拓跋無涯的主力,也可洗清他身上的通敵之嫌。”
龍洐意不由贊了一句,“一箭雙雕啊,阿患,老夫都不知道怎么說你才好了。僅憑一封手書……這法子,老夫可是決計想不出來的?!?p> 周患挑眉一笑,算是心安理得的受了龍洐意的稱贊。
……
八月十二日夜,拓跋無涯率主力軍渡過長江,集結軍士于大江南岸。
“漸匆,你先去探一探都狼的虛實,其余軍士隨我回重丘!”
隨后拓拔無涯命傳令兵傳達全軍,大軍朝重丘進發(fā),漸匆則一騎向西,絕塵而去。
“不仁,你再領一隊騎兵,持我玉符去松倉取糧,糧運三城?!?p> 所謂大軍未至,糧草先行,拓跋無涯的主力軍中雖然也有糧草,但也已所剩不多,當即下令取糧。
蕭不仁也取了玉符離開。
恰此時,一騎探子踏泥回奔,馬至拓跋無涯前停住,在馬上行過軍禮,抬臂伸手一指后方,“稟涯帥,前方十五里處發(fā)現(xiàn)大片行軍痕跡!而且在附近還見了血,有打斗跡象……”
拓跋無涯一揚馬鞭,也不廢話,開口道:“頭前帶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