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龍箭
拾露吟伍
街頭一聲雷炸之后，張攀富與周邊的幾名跟班全被炸翻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一般的炮仗哪會有如此大的威力，看那地上躺的張大少衣不蔽體，全身上下沒一處好肉，當(dāng)真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周圍安靜了一會后，才有人反應(yīng)過來，開始嚷著：“炸死人了？！”
“知府兒子殺人了！”
街口的人四散離去。
“袁胖子，看看到底死沒死！”秋憶鴻指著地上的大少說道。
“秋哥，我有點(diǎn)害怕。”胖子慫道。
秋憶鴻則一腳踹上去：“人都給你炸了，還怕什么。”
袁胖子壯著膽向前，蹲下身子探了探張大少的鼻子之后一臉的疑惑：“不該啊，這藥量夠死人了，怎么還會有氣！”
“你剛才不還慫的要死，怎么現(xiàn)在又盼人死呢?！鼻飸涾櫲嗔巳嘧约耗菑垷熝?。
“秋哥我不是怕他死，是怕他死后找我，所以不敢看?！?p> 秋憶鴻也頭疼，這人沒死也好也麻煩。
“老劉你再看看這人到底怎么樣了，不出人命最好?！?p> 劉無問上前查看一番后，覺得沒什么大問題。
“既然沒死就賠人銀子吧?！?p> “賠錢估計(jì)不行，張家在安慶府的勢力很大，不是缺錢的主兒。張攀富的娘舅是蕭成衍軍中的步軍統(tǒng)領(lǐng)，就在安慶城不遠(yuǎn)處駐防?！睖厍涫|梳理著被炸亂的秀發(fā)提醒道。
“勢力大，他比之暗衛(wèi)若何，比之當(dāng)朝太子又若何？小爺從來不扮豬吃老虎，就當(dāng)街行兇咋了。”
秋憶鴻一把掀起包裹在大物件上的油布，木箱狀的物件上面置有十二孔洞，皆碗口大小，里面安放著粗細(xì)一致的長炮仗。
“秋哥，這漂亮姐姐是誰啊?！?p> “那是你小嫂子！”秋憶鴻仔細(xì)打量著木車上的大物件。
袁胖子心想既是小嫂子，隨即問道：“大嫂子呢？秋哥。”
“滾，問那么多干嘛，給哥說說這個?！鼻飸涾櫯闹拒嚿系奈锛?。
袁胖子看到秋憶鴻問起他的火龍箭，頓時來了興致，湊上前講道：“秋哥，這寶貝是我耗時一年才做出來的，為了它差點(diǎn)把我這嘴給搭進(jìn)去。這是十二火龍，在底部各有一個火繩，可以單獨(dú)發(fā)，也可以把火繩綁一起同時點(diǎn)燃發(fā)射?！?p> “干什么用的，還跟像當(dāng)年那樣用來炸良家子的衣裙？”秋憶鴻想起當(dāng)年教訓(xùn)他的事情，不由得笑出聲來。
當(dāng)年在西北雍州，這胖子不知從哪弄的炮仗，聲音不大但是威力不小，總是能把大街上過往姑娘的裙子炸飛起來，有的時候還會傷著人家。
這可堪比流竄街上亂咬人的惡犬，關(guān)鍵這胖子還專挑漂亮的姑娘下手。
后來在街上嚇到秋家的小千金秋雨棠，秋憶鴻跟他大哥先是揍了這胖子一頓，然后找了十個跟班，每人牽條惡狗在他后邊追著攆，第一組攆累了，就換第二組牽著狗繼續(xù)攆。
要知道那時候的袁胖子已經(jīng)是滿身肥膘了，根本就跑不起來。但這下被人和狗逼攆著跑，不跑就要矮咬，只能玩命狂奔。此法子整整折磨了他半個月，每次都是一上午，那半個月可攆下這胖子不少肥肉。
聽到秋憶鴻翻起以前的丑事，袁胖子頓時臊到不行。
連忙開口：“秋哥，秋哥，我早都不干這等缺德事了，不提了，丟人，丟人?！?p> 未多久，城中巡街值班的官府差役趕到，看到地上的傷殘人士后連忙查看，一個軍卒看到地上連個聲兒都沒有的張家大少后趕緊稟報(bào)領(lǐng)隊(duì)。
那領(lǐng)隊(duì)聽到手下說地上有城中張家的大公子，趕忙跑過去看，那叫一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連忙讓手下找東西給抬走醫(yī)治，袁胖子的架子車小，上面還有大木箱固定著，只好讓人用幾桿長槍把人架起抬走。
領(lǐng)頭人看到秋憶鴻等人一直沒走，便過來問話，不經(jīng)意間看到溫卿蕓，這一看就差點(diǎn)摟不回來。
“袁公子，小的趕來時聽路人相傳，公子用自制炮仗當(dāng)街傷人，可不成想您傷的卻是張家大少?？茨莻麆萁^對不輕，您這讓小的怎么辦？”那領(lǐng)頭的說道。
這種事情，小差吏但凡油滑點(diǎn)肯定是兩家都不得罪，讓兩家人自己解決。
秋憶鴻示意袁胖子不要說話，他自己上前說道：“差役大哥，情況可不是路人傳的那樣。我在一旁看的清楚，這袁公子與張大少兩個人交情一直不錯，今晚在街上開玩笑斗鬧，都沒把握好度就急眼了?！?p> 見那差吏沒有插話，就繼續(xù)忽悠道：“張大少非要袁公子還銀子，您應(yīng)該知曉張大少的銀子可不是一兩歸一兩。所以袁公子面子掛不住拿了炮仗嚇唬人，沒成想一不小心就給點(diǎn)著了，手忙腳亂就給扔到張大少跟前。這純屬誤炸啊，你看看袁公子還有我不都是一臉黑煙。”
“你是哪個？”領(lǐng)頭的差吏思索著秋憶鴻的話。
“我啊，是袁公子的準(zhǔn)姐夫?！?p> 秋憶鴻拿出幾兩碎銀塞給領(lǐng)頭的繼續(xù)說道：“這位大哥，這事你們也不好管，所以就交給我們自己解決，這點(diǎn)碎銀帶著眾兄弟去喝點(diǎn)小酒暖暖身子?！?p> 看到秋憶鴻說話做事挺上道，領(lǐng)頭的差吏自然要順?biāo)浦蹣返米栽冢谑蔷湍昧怂殂y離去。
見官府的人走后，袁胖子有些擔(dān)心的問道：“秋哥，明天，不，估計(jì)今晚我爹就要知道這事了?！?p> “多大的事，你家就你一個獨(dú)苗還能怎么你?！边@次是劉無問上來踹他一腳。
“秋大哥這老伯是誰啊，你也不給我好好介紹介紹?！痹肿映酝春暗馈?p> “這個人是你秋哥的御前大將軍，劉無問?！?p> 秋憶鴻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老劉具體是什么官職，所以就現(xiàn)編了一個。
“放屁，大爺可不稀罕你的什么御前大將軍?！?p> 老劉走上前仔細(xì)端詳那大物件，秋憶鴻則繼續(xù)介紹，攬過溫卿蕓說道：“這美人是你的小嫂子，溫卿蕓。”
“劉伯好，嫂子好?！痹肿于s忙上前問好，劉無問和溫卿蕓一人送他一個滾。
劉無問對大物件很感興趣，想看看這玩意威力如何，袁胖子說那得出城，這火龍箭的威力他也不知道多大，反正用的藥量比剛才炸張大少的炮仗要多上幾十倍。
借知府公子的身份，四人在這夜晚順利出城，他們出城后便一直往東走，在途中秋憶鴻問起袁胖子，他那兩位姐姐為何還沒嫁人。
“袁家門第不高，很多江南的世家大族看不上我們，而我那兩位姐姐也不急著出嫁，想等我成家立業(yè)了再尋夫家?！痹肿雍俸傩χ?p> “門第不高是說你爹出身西北將軍府吧？”
“嗯，不明白他們傲在哪里，在那北蠻人面前他們比誰都會做狗?！?p> 秋憶鴻還是第一次見袁胖子罵人，罵的還挺在點(diǎn)上。
“傲個屁，大爺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都得跪舔大爺。”
“咦……”秋憶鴻像是聽到了什么讓人吃驚的事情，發(fā)出鄙夷的聲音。
而后沉聲道：“現(xiàn)在所謂的世家大族不比以前，科舉至仕后為這天下締造出一批新的權(quán)貴，且大部分無傳承無根骨，以做官升官為己任。那傳承數(shù)百年的世家好歹吃相不賴，還沒到雁過拔毛不干事的程度?！?p> “秋哥好見識?！痹肿釉谝慌钥滟?。
“別奉承，你就說哥這見識夠不夠當(dāng)你姐夫？”
“那你想當(dāng)我哪一個姐夫？”袁胖子憨憨的問道。
“你還想要幾個姐夫？”秋憶鴻見他那副笨樣，甚是無語。
“胖子你放心只要你姐姐愿意進(jìn)宮，秋哥對她們絕對不偏不倚。”秋憶鴻想象夜色下一對姐妹花侍寢的場景，那飄起的思緒差點(diǎn)飛到天上。
“真是可笑，堂堂大冥朝太子出宮竟不干一件正事，反而挖空心思要娶臣子家中未出閣的女子。你害不害臊？”不怎么說話的溫卿蕓，突然插話諷刺秋憶鴻。
“本就是玩笑話，某些人怎么如此在意?！泵髁恋脑律拢飸涾櫼馕渡铋L的看向身后的美人。
“呵?！睖厍涫|不再搭話。
收了玩笑之心后，他們走了大約十里地，在一處山坡下停步。
袁胖子把架子車推到離山坡百步處固定好，秋憶鴻三人則站離數(shù)十步，很快便看到遠(yuǎn)處亮起一點(diǎn)火光，接著袁胖子一晃一晃的向他們跑來。
剛到他們跟前，夜空下響起“咚咚咚”的炸雷聲。
火龍箭出箱往山坡處直射而去，轟隆聲炸起火光驟然大盛，碎石泥土翻飛到半空中，使得秋憶鴻一行人都感受到腳下傳來的震動感。
過了片刻后，秋憶鴻跟老劉緩過神來，看到腳下滾落的碎石，老劉驚嘆道：“小子，這玩意響的讓大爺興奮，這胖子是個奇才啊，哈哈?！?p> 秋憶鴻也贊道：“奇才奇才?！?p> 兩人往山坡上跑去，都急著要看看這火龍箭炸出了多大的坑，坑又有多深。他們均意識到這玩意不僅能炸山，還能炸蠻敵。
來到山坡處，周圍還有燃著的草木，崩出的碎石泛黑，一個約有六七尺寬的大坑陷在地面，深約一尺有余。
老劉看著點(diǎn)頭贊許，秋憶鴻則笑道：“這胖子能把藥量控制的這么好，還有火繩的長短也計(jì)算得很合理，能夠讓十二只火龍箭齊射而出同時引爆，確實(shí)厲害?！?p> 火器這東西，一二百年來才應(yīng)用到戰(zhàn)場廝殺之上，但是火藥威力不大，用來裝填發(fā)射的物件也不經(jīng)用，就說那城樓上的將軍炮打個十幾發(fā)炮身就發(fā)熱，而后要么彎掉要么就直接炸開，還不頂床弩耐用。
袁天寶這個火龍箭，構(gòu)造簡單威力不小且易于隨軍移動，算的上是火器人才。
很快袁胖子也呼著粗氣跑到山坡處，看到效果后高興的直蹦，摟著秋憶鴻直喊：“秋哥，牛不牛，牛不牛啊，我這銀子沒白花啊?！?p> “胖子，你說實(shí)話，這些年你弄這玩意沒少挨你爹罵吧。”秋憶鴻知道這玩意絕不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出來的，尤其是那火藥配方絕不同于煙花炮竹的用藥，不花費(fèi)時日與精力豈能有此威力。
“罵我凈搞奇淫巧技不懂得與人爭名奪利，不堪大用。但我不在乎，讀書科考就是在浪費(fèi)這大好時局，有這破敵大殺器何愁建功立業(yè)不成！”袁天寶一改憨態(tài)，第一次在人面前顯露其抱負(fù)。
“胖子，你可真是個人才！建功立業(yè)的機(jī)會哥現(xiàn)在就給，你就在這安慶府籌建我朝的第一支火器軍！”
“我還要在弄個火器司，專搞火器研制！”
“準(zhǔn)了！哥給銀子給官職，要啥給啥。走，回去秋哥就給你長臉。”秋憶鴻大笑道，心情甚是舒暢。
四人收拾過后推著木車回城，路上秋憶鴻想到一個問題，便張口問起袁天寶：“胖子，你造這玩意花了三千兩？”
沉浸在喜悅中的袁胖子想了想說：“哪能這么少，這玩意一個月就花了三千兩！銀子大多都是花在調(diào)配藥方上了，而且原料也不好買。最貴的是求我爹從海上商船那里買來的火藥成品，他們船上的火炮和火藥都是本朝最好的，我光是琢磨那配方就廢了不少原料和時間?！?p> “怎么做生意的商船會有這么厲害的火器。”老劉不解問道。
“劉伯，海上商船做生意跑的遠(yuǎn)，有時候會遇上海賊，所以他們就自己找工匠研制火藥配方和火炮。”沒想到溫卿蕓竟然知曉。
“對，這火炮打到船上，再大的船也得著火也得爛。姐姐的見識也不一般，跟秋哥有得一比?！痹肿痈胶鸵痪淇湟痪?。
“太子可是天之驕子，我這煙火凡人可比不了?！?p> “譏諷誰呢？我是天之驕子，你就不能做個地之妙人，咱們一起來個天地配？！”秋憶鴻就聽不慣別人酸捧。
“呸！”女子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