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緣分
“是”段氏點頭,猜想李氏可能只是與沈嵐娘有一面之緣,怕是不了解沈嵐娘這個人,又補充道:
“娘,您怕是不了解她性子,那丫頭硬氣是硬氣了,但硬氣過了頭,今兒也是才剛知曉她伯母給她配了咱家,氣得都拿出菜刀砍人了,雖然沒砍中,卻是真真的砍,那個場面可嚇?biāo)牢伊耍 ?p> “這么厲害?!”李氏也驚了驚。
“那可不,所以娘,這種媳婦咱不能要,太嚇人了,回頭別給咱家惹了什么災(zāi)禍,這么兇悍的性子,別到時還騎到小珩頭上來,那就反了天了!”
李氏聽到這里,卻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我先前就想著給小珩找個硬氣點的媳婦,這樣才能管住他。”
說到這她又憂傷的嘆了口氣,“唉~我這身子骨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我怕我這一去,小珩沒人管得住,會變得像小坤那樣,那樣我就沒臉見你三哥三嫂了……”
“娘說什么晦氣話,您會好起來的,李叔不是說了嗎?您只要安心養(yǎng)著,別總想些不好的,定能長命百歲,還要抱上小珩的孫子呢!”
“去!貧嘴!那我還不成老妖精了!”說了這會話,李氏也精神了些,瞪了段氏一眼,嗔道。
“老妖精有什么不好?老妖精能活得更久,享更多的子孫福氣!”
“你這丫頭,別貧了,趁著我這會子有精神,咱們把這親事說說清了。你怕是不知道,我這條老命現(xiàn)在還在,還多虧了那丫頭?!?p> 段氏一聽,又驚又奇,“娘,什么回事,您跟我說說。”
“唉~就是我摔傷之前,我碰見了那丫頭,她那時餓昏在路上,人都快凍僵了,天可憐見的,我那天趕集帶了兩饃饃,回來得早,就就吃,給她喂了個,她醒后又給了她剩下那個,她倒是個懂禮的,就因兩個饃饃,對我老婆子又笑又謝,說什么都要把她手里的三七給我,當(dāng)做饃饃的錢。
還說這什么“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這個詞我懂,以前聽小珩念書的時候聽到,還問了他是什么意思,我就一直記著。她問我家住哪,說將來有機(jī)會要報答我,咳,咳……”
段李氏一口氣說了那么多,還待再說卻受不住咳了起來。段氏忙給她倒了半碗溫在在小爐子上的水,端給她喝。
“娘您慢點說……”
段李氏喝了兩口熱水,覺得喉嚨舒暢了許多,又繼續(xù)道:
“后來她告訴我她是白漯下村的人,叫沈嵐娘,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她,當(dāng)時我就當(dāng)客氣話聽聽,覺得這小小女娃,就算有事,她也幫不上什么忙。
再說娘也不過給了她兩個饃饃,哪算得上什么恩情,她硬塞著那田七給我,說是可以止血定痛,農(nóng)家人,不小心弄個小傷口可以拿來止血。
我推不過,就接了,沒成想沒兩天竟發(fā)生了那樣的事,若不是有那三七,我自個咬牙給自個敷上,說不定等不到小珩回來,我這老命早就沒了?!?p> 段氏聽得臉上的驚奇之色又深了幾分,覺得這事有點玄妙,難道這就是那丫頭與她們段家的緣分?
“照娘這么說,確實是個好姑娘呢!可她今日拿著刀子砍人,真的是太駭人了……”
“這不是沒砍中嗎?我猜測著她就是拿著刀嚇唬人的,要是真想砍,還能砍不中?”
段氏想了想,想到今日那劈向沈劉氏的驚險一刀,本來她以為定是會砍中的,可最后還是偏了,現(xiàn)在細(xì)想才覺得,真有可能那丫頭只是唬人的,要是這樣,兇悍是兇悍了點,但還是個不錯的。
“娘,聽您這么一說,我想想也覺得她應(yīng)該是唬人的,一個孤女,被伯父伯母,還有爺奶算計著,也是個可憐的,要是不硬氣點,肯定會被欺負(fù)得透透的?!?p> 段李氏點點頭,笑道:“所以啊~我想著,這怕是她與我們老段家,與我們小珩的緣分了?!?p> 段氏聽了這話正如她想,也開心的笑了起來,“可不是緣分嘛!”
“可是娘,我在他們村子里聽說那丫頭是個克星,掃把星。不然也不會孤苦無依的,娘不怕……”
“這種事哪能說得準(zhǔn)?他們老沈家看著就不是什么好人,還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逼死的,推到那丫頭身上呢!
這樣吧,你辛苦些,拿著她與小珩的八字去問問廟里的師父,再抽個空打聽打聽那丫頭家的事,要是沒什么大問題,這親事就趕緊定下吧,趕在那丫頭出百日孝之前,把親事辦了?!?p> 段氏聽了,覺得可行,趕忙應(yīng)道:
“辛苦倒是沒啥,小珩成了家,娘放心了,我也放心。我明兒就去廟里問問,明早我跟大嫂說說,讓她給您送飯。”
“你放心吧,小珩這幾天懂事多了,懂得到山里采藥,還懂挖筍子回來給我吃,雖然還是個混不吝的,明兒讓他留在家里就行了,你嫂子那邊還是別去說了,我臥病的這幾日辛苦你們了,是娘拖累了你們啊,唉~”
李氏說著說著,心情就有些低落。
段氏看了忙安慰道:
“娘,瞧您說什么呢?您安心養(yǎng)病,我婆家那邊也都是講理的人,您病了,我們過來照顧您,是我們的孝心,是應(yīng)該的。”
段氏嫁在村里,夫家與娘家離得并不遠(yuǎn),來回方便。
“這事就這么定了,娘先歇著,這也快晌午了,我去給娘做飯?!?p> 邊說著,她邊扶李氏躺下,李氏長嘆一聲,說了半天話,她頭又暈得厲害,就著段氏的幫扶躺了下來。
沈嵐娘趕走了人,自個嫌棄地拿了草木灰,將沈劉氏留下的那攤尿給蓋住,再將草木灰清理出去,完事后,心里仍覺得膈應(yīng)得慌,那泥地板坑坑洼洼的,又不能用水洗,她心想等以后發(fā)達(dá)了定要給屋子里全鋪上木地板,想到這懶癌不禁又泛起,還得專門顧個人給她擦地板!
之前沈嵐娘一直在堂屋打地鋪,是因她覺得這泥草房里有一種陰寒陰寒的感覺,她知那是泥草房特有的特點,但她經(jīng)了自個魂穿這事,到底還是把“這世上有鬼”給信了個八九分。
她畢竟不是真的沈嵐娘,這一大家子的人都沒了,她心里還是有些害怕的,所以才選了寬敞亮堂的堂屋打地鋪。
但經(jīng)了這些事,她倒覺得封建社會的人比鬼更可怕。連這些人她都敢拿刀砍,鬼魂又算得了什么,嚴(yán)格上來說她自個本身就是一只。
于是沈嵐娘把睡覺的地方從堂屋轉(zhuǎn)進(jìn)臥房。
房里沒有床,想必是沈嵐娘父母過世辦喪時把床給處理了,時人對死者生前的私人物品比較忌諱,都講究著要給逝去的人帶走,否則那逝了的人的鬼魂就會留戀徘徊,不肯離去。
沈嵐娘拿著石塊在屋內(nèi)壘了個圓圈,就再圓圈里升火給屋子去霉氣,火光使得屋內(nèi)亮堂亮堂的,讓她心里踏實些,先前在堂屋時,她火也不敢生太大,因為畢竟是茅草屋頂,煙熏久了,帶著熱氣,說不定什么時候就達(dá)到了染點,把屋頂給燒了。
但現(xiàn)在她卻把火生得大了許多,她決定再過兩日就離開這里……
她在比火堆邊上鋪了厚厚的干草,這才從拎回來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只小野兔殺了,先前她回來先拎著布袋進(jìn)了廚屋,藏了起來,才去的堂屋。
站院子里的婦女倒是看到了她布袋子里有活物,看著還挺眼饞,但估計是看了她后來拿刀砍人架勢,倒是沒人往她廚屋里摸。
吃了午飯,沈嵐娘一張小臉還是繃著的,她想也沒想就提著布袋往鎮(zhèn)里走。就算回來天晚了她也要去,兔子早買了早安心,省得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來,況且今日賣了兔子,她明兒就可以在山上待一整天。
沈嵐娘一路踢踢踏踏,到鎮(zhèn)上時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后,她提著布袋先去了上次的藥鋪,藥鋪不大,卻有不少藥材,而且這藥鋪的名字竟取的是“萬金堂”。
沈嵐娘初時還覺得這名字俗氣,也不配這藥鋪,但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又覺得這名字取得妙,藥是用來救命的,命可不就無價嗎?救命的藥自然值萬金。
進(jìn)了萬金堂,上次接待她的小哥卻不在。藥鋪里有兩人,一老一少,老的也不過四十來歲。少的是個與上次的小哥年紀(jì)差不多大的少年,但現(xiàn)在這少年的相貌和穿著明顯比之前那個差了許多。
兩人見她衣著破爛,也沒嫌棄,聽說她來賣藥材,見是四根葛根,也高興的收下了,給沈嵐娘結(jié)了五百六十文錢。
沈嵐娘拎著兔子去了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的酒樓。她敲開酒樓后門,開門的人見她一身破爛,有些嫌棄,卻也沒趕她走,冷哼了一聲,門也沒關(guān),轉(zhuǎn)身就走。
沈嵐娘當(dāng)對方是給自己留門,沒客氣,抬腳跨進(jìn)門內(nèi),還四處左右張望。
那給他開門的小伙,一見她竟然進(jìn)來了,氣得沖了過來,攔在她前面。
“臭小子!誰許你進(jìn)來的?喏!你的飯!端著快給我滾出去!”
沈嵐娘一愣,看他手里端著滿滿的一碗飯,卻面帶嫌棄和鄙夷。沈嵐娘不自覺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補丁,難道是她穿得太破爛,這小哥把她當(dāng)成要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