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溪反復研究那幾組神秘的數據,再沒有任何進展,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張皓一直聯系不上,她開始煩躁起來。有心想問問馮小鷗,可是又覺得沒面子,只好作罷。
按照她對張皓的了解,即使在出任務的時候他也不會關機,頂多將手機留在辦公室,因為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能有用的電話。假如手機沒電,也不會太久關機狀態(tài),只要他發(fā)現了及時充電就開機了,所以現在的情況很不尋常。
她非常擔心張皓的安危,她不知道他們那邊到底得到了什么線索,似乎他們放棄試圖讓她提供更詳盡目擊證詞了,這種轉變讓她覺得放松的同時又感到很失落。
如果張皓,或者哪怕是李明哲能夠多一點耐心,她也許逐步透露一些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分裂,但是有些東西是她不惜冒險得到的,她有權保持沉默。
起初,她保持沉默也并不是不想幫他們,而是不想冒然用自己的猜測去擾亂他們,可隨著涉入的深度,她有些難以自拔,特別是這幾組奇怪的數據到手后,她愈加迷惑。
她感覺潘多拉魔盒的蓋子已經被她親手打開了,未來不管怎樣,她做好了一切準備去承擔。
蘭鳳進來的時候把她嚇了一跳,難道她敲門自己沒聽到,她驚訝地看著她。
“袁醫(yī)生,那邊住進來一個小姑娘,好像是前幾天跟著你的小姑娘,我想著你應該認識她,所以告訴你一下?!?p> “小鷗?”她嚇了一跳,“她又怎么啦?”
“不知道哎,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剛來的時候歇斯底里的,許主任跟她聊了一會,終于安靜下來了,后來就誰也不見了?!?p> “謝謝你,蘭鳳,今天的患者預約幫我取消了吧,我可能沒空了?!?p> 她急急向病房走過去,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
來到小鷗住的病房,她推開門進去的時候,看到小鷗面朝墻壁肩膀抽動著,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想不出短短兩天不見,她怎么會變這么慘的樣子。
她不想太突然,于是就柔柔地清了清嗓子。小鷗聽到后,身上的抽動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慢慢轉過頭來,滿臉淚水的她看上去楚楚可憐。
袁溪驚到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馮小鷗哭成了淚人。
她什么也沒說,走過去俯在她身上輕輕地抱住她,然后她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倆個人的臉輕輕貼著,淚水交融在一起,不太久遠的一點憎恨就這樣隨著淚水沖淡了。
良久馮小鷗長出了一口氣,哽咽著說:“死了!”
袁溪忽然明白她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了,但她覺得方文靜不可能這么輕易死去。
“小鷗,你別胡思亂想,不會的!張皓還在努力著,你這樣大家的壓力不會更大嗎?”
“就因為皓哥還這么拼,我才更難受!”小鷗眼里更多的眼淚流了出來,“等他回來我就死定了!”
“他去哪兒了?”袁溪奇怪地問。
“去北……工作了嘛……”小鷗含混地說,“讓我靜一靜,你走吧!”她絕望地說,推開了她繼續(xù)面壁。
袁溪將薄毯替她蓋好,嘆口氣走了出去。她一出門,馬上將眼淚擦干,分析小鷗的話。
看來張皓確實是去什么地方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不能帶手機。
當陳洋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的思路斷了,有些厭倦,甚至都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可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小溪,聽說你恢復工作了,我本來應該過去看看你,但是江主任可能要離開一陣,所以這一陣我有太多事情要忙,不如你有時間來實驗室找我啊,這樣我們可以邊工作邊聊聊,好不好?”
陳洋自顧自說得很親熱,似乎把她當成女朋友一樣。袁溪一聽江山要離開一陣,聽情形還不是短時間,她有些緊張,無視了他的自以為是。
“他去哪兒?。克泄ぷ鞫家阋粋€人承擔了嗎?”她看上去只是隨口一問。
“他沒說,我也沒好意思打聽,可能是什么新項目吧,少說要離開幾個月,如果那邊安頓下來,他會及時聯系我,然后安排這邊的后續(xù)工作?!?p> “他這幾天已經回來了?”袁溪問。
“回來了,正在辦公室整理東西,可能有一些儀器要帶上,還要跟我交待一下,所以過幾天才走。我這幾天恐怕都沒時間見到你了,真有些想你??!”陳洋半開玩笑地說。
“好吧,那你忙你的,我這邊還好,也許有時間的話我過去,有些問題,我也想請教一下江主任,免得他走了,又要等上幾個月?!?p> 掛掉電話,袁溪手有些發(fā)抖,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如果他走了,她可能永遠失去機會了。
一時間,她的腦子很亂,各種糾纏不清的感覺在大腦中搏殺著,與她生命有關的各種面孔輪番出現,愛與恨交織在一起,熱情與冷淡撕扯著她的心。
經過了一番痛苦的掙扎,一個清晰的思路顯現了,不成功毋寧死,她不愿意再偽裝成一個精英,孤傲地隔離在世俗之外,她要的只是一份實實在在的感情,僅此而已。
她下定了決心,邁著堅定的步子向江山的辦公室走去。
……
閻強手下三個人由幾個特警押著去了中心醫(yī)院,整整一天閻強的特護病房由一隊特警在守護,任何醫(yī)護人員出入都有限制,人們遠遠看著那邊議論紛紛。
臨近傍晚大票人員才一股腦離開,幾名警察幾乎是拖著一個情緒很激動的人,悲痛欲絕得抬不起頭,被簇擁著出了門去。
那邊的小護士之間私下里談論說,真神奇!閻強有自主呼吸了,呼吸器已經撤走了,可能很快就能轉到普通病房了。
“那個重癥監(jiān)護室真成寶地了,這是咱們院里第二個植物人被喚醒的病例!”這位小護士一臉神秘地說。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醫(yī)院。
夜里,醫(yī)院寂靜下來,醫(yī)護人員陸續(xù)下班了,閻強的病房內外各由一個便衣警員守著,兩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一個護士手里端著一個托盤走過來,走到門口時,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歪倒在長椅上的警員,那個人睡著很踏實,看來很累的樣子。
她悄悄推開門走了進去,病房里的警員躺在靠門口的護理床上呼呼大睡。
小護士躡手躡腳走到閻強的病房邊,將托盤放在床頭桌上,托盤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體溫計,血壓計、消毒用的碘酒瓶、藥用棉簽之類的醫(yī)用器具和藥品,但她沒有從上面拿東西,反而從制服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支粗大的針管。
汗珠從她戴著口罩露出一點的額頭上滲出,當她的針頭剛準備接觸閻強裸露的胳膊時,從衛(wèi)生間突然閃出一個人,再加上門口護理床上的那個人不知什么時候瞬移到了小護士身邊,倆個人同時按住了她的手。
小護士“??!”了一聲,嚇了一跳,針管也掉在地上。
從衛(wèi)生間竄出來的李明哲,果斷扯下了小護士的口罩。他看到面前站著的是穿著護士制服嚇得目瞪口呆的袁溪。
“怎么是你?!”李明哲的聲音都變了,“你想干什么?誰讓你來的?”
“我……”袁溪有些無奈和尷尬,但她很快恢復了平靜。
“李明哲,你聽我解釋……”
“我聽著呢!”他給了另外一名警員一個眼神,后者馬上意會,機靈地走出了病房,并輕聲關好門。
“是這樣的……”袁溪低下頭,將地上的針管撿了起來,快速組織著語言,“這個針管里什么也沒有,你看一下!”
她把針管舉到他眼前給他看:“我本來想用這支針管抽一點他的血液去檢驗一下的。今天剛聽說閻強有自主呼吸了,有些好奇,我懷疑……”
她故意向門外看了一眼,好像怕被人偷聽一樣,然后湊近李明哲,而后者不由得向后退了一點,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這一點微小的動作,讓袁溪很心寒,她不得不抬高了一點聲音說:“我懷疑江山可能給他注射了與文靜一樣的藥物,如果我拿到他的血樣,也許在陳洋那里可以檢驗出一點證據來?!?p> “陳洋會幫你?”
“我不會說這是閻強的,我可以說這是我自己的,總之我有辦法讓他幫我?!痹孕诺卣f。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袁溪,你還要沉默下去嗎?”
“我知道的都跟小鷗說過了,沒有把握的事情我不會亂說的,相信我?!?p> 李明哲聽了她的話難掩失望,不過他很克制地說:“我相信你!不過,我不知道你們醫(yī)院是怎么規(guī)定的,這樣偷偷摸摸還是有問題的,有什么懷疑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來申請,我們來做這些事?!?p> “既然這樣,那我也沒辦法了,你說得對,是我考慮得太簡單了,以后不會這樣了,我現在什么也沒做成,所以求你不要跟院里說這件事吧?”她可憐巴巴地說。
“不會的,你走吧?!?p> 袁溪離開前最后看了一眼閻強,她忽然注意到閻強一雙腳的腳趾露在被子外面,她覺得怪怪的,在李明哲的注視下,她渾身不自在,不敢再回頭,身體僵硬地走出了病房的門。
身后,李明哲冷冷的目光一直投射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門后面。
外面?zhèn)z個人同時走了進來,急急問李明哲:“李哥,怎么會這樣!費了一整天精力,來的怎么是她?”
“被識破了!”他沉穩(wěn)地說,“沒關系,找人繼續(xù)盯著袁溪?!?p>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夜已深了,袁溪疲憊地倒在沙發(fā)上,沒有開燈,雙手捂著眼睛無聲地流淚,過了一會兒,覺得舒服了很多。
她平靜下來后,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低聲說:“我這邊先把酒干了,剩下的就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