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闖來到中心醫(yī)院的精神科病房,門大開著,馮小鷗穿戴整齊正歪在病床上戴著耳機聽音樂,閉著眼睛表情時而猙獰時而痛苦,頭部隨著音樂的節(jié)奏忘情地晃動著,很是投入。
李闖看著她用力敲了敲門,但是她根本聽不見。
他只好走上前去,剛想推她一把,忽然靈機一動,他決定就這樣站在床邊等著她,看她什么時候睜眼。
人不是都有第六感嗎?小鷗總是標(biāo)榜自己比他更警覺,這么大一活人近在咫尺,他倒要看看她什么時候才能察覺。
可馮小鷗完全沉浸在爆炸一般的電子音樂中,她的腦子此刻已經(jīng)被填滿。她聽到的是破罐子破摔、毀滅、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聽到聲撕力竭的吶喊、不顧一切的暴力……
她聽到……李闖在喊她……
猛地睜開眼睛,李闖正皺著眉頭嫌棄地看著她,滿臉都寫著:這個人廢了!
她把音樂關(guān)掉,一躍而起,居然有些生龍活虎的樣子。
“你怎么這么閑?”她去飲水機那兒接了一杯水遞給他。
“還不是因為你?”李闖悶悶不樂地說,“你哥讓我來瞧瞧,如果你休息好了,該回去干點活了。不是我說你,我不相信你這么脆弱。我聽說你要走了,我不信!飛龍已經(jīng)逃了,他說不定藏在哪里笑你呢!”
“等等!飛龍?zhí)恿??怎么都沒有人告訴我!”小鷗眼睛都快立起來,震驚之中透著一絲恍然。
“這不是在告訴你嗎!他們?nèi)タ词厮飞铣隽塑嚨湥F(xiàn)在全員都在想辦法找他。你來不來?”
她剛想說話,看到袁溪走了進來,于是他們都閉嘴了。
“看樣子,恢復(fù)得不錯?!彼杏X到面前的倆人對她有所顧忌。
她的形象變了,剪了個颯爽的短發(fā),看上去與從前的氣質(zhì)大不一樣,或許不僅是發(fā)型的問題。
“袁溪,你看上去真帥!”小鷗由衷地驚嘆道。
“怎么突然想剪短發(fā)了?”她忽然意識到,方文靜死了,袁溪的機會來了,這讓她心如刀絞。
“沒什么,就是突發(fā)奇想的小沖動?!彼π??!澳氵@是要復(fù)工了嗎?”
“沒有,我……我想辭職!”她低下頭,第一次在袁溪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軟弱。
“什么!”李闖的聲音高了八度,“你千萬別現(xiàn)在辭,不然馮隊還以為我來這兒刺激到你了呢!”
“跟你沒關(guān)系!給自己加什么戲??!”馮小鷗白了他一眼。
“我很理解,”袁溪說,“你已經(jīng)很棒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不能在這行堅持這么久?!?p> “袁溪?”小鷗忽然熱切地說,但她看到李闖又停了下來。
“你先出去行嗎?我跟袁溪說點小秘密。”她毫不客氣地對李闖下了逐客令。
李闖不發(fā)一言,白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小鷗跟在他身后,待他出了門,就迫不及待把門關(guān)緊,像是怕他偷聽似的。
李闖在外面,心里特不是滋味。但是他很冷靜,同時略放下心來,在他看來,馮隊可以不用再擔(dān)心她了,她也許有什么自我療傷的手段,看上去沒有他們想像的那么脆弱。
關(guān)上門,小鷗趕緊跑回袁溪身邊,小聲問她:“袁溪,我聽人說,皓哥突然失憶了,是真的嗎?情況嚴(yán)重嗎?以后還有可能恢復(fù)嗎?”
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心里急切地想了解全部。
“小鷗,他的情況應(yīng)該不是很嚴(yán)重,腦外科那邊的同事說,他算很幸運了。記憶力的問題好說,慢慢來,以后很有可能恢復(fù)的,你別擔(dān)心?!?p> “那怎么才能讓他不恢復(fù)呢?”
小鷗的話讓袁溪有些意外,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她。
“我的意思是,文靜已經(jīng)不在了,他真的……還不如就這樣相忘于江湖的好?!?p> 她嘆了口氣說,“我知道,這樣想對文靜是不公平的,但是活著的人不是更重要嗎?”
袁溪謹慎地說:“你的想法也沒錯,但這是不可控的,有些痛苦的記憶,人們都想忘掉,卻偏偏忘不掉,相反一些幸福的回憶卻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忘了。我覺得還順其自然吧?!?p> “你不是會催眠嗎?”小鷗進一步引導(dǎo)著她,“如果催眠他,能不能讓他只記得現(xiàn)在,文靜失蹤對他來說特別痛苦,讓那些痛苦的回憶永遠也不再記起。能做到嗎?”
袁溪愣了愣,略思量了一下問她:“假如你說的能做到的話,換成是你,為你催眠然后讓你忘記張皓,你愿意嗎?”
“不愿意!”她想也沒想地說。
“算了,跟你說不清楚。”小鷗表現(xiàn)出了很明顯的挫敗感?!澳惝?dāng)我沒說過吧?!?p> “你辭職了有什么打算呢?”袁溪趕緊把話題岔開。
“暫時,游山玩水散散心,然后再考慮以后吧。我累了!”
“也好,那祝你玩得開心吧!”袁溪笑了,好像松了一口氣。
“袁溪?要不然,你也請幾天假,咱們結(jié)伴出去玩兒怎么樣?”小鷗忽然期待地問。
“不行,我走不開?。 痹獮殡y地說,“再說……”她猶豫了一下說:“張皓可能會求我?guī)退呙?,看能不能恢?fù)記憶?!?p> “原是如此!”小鷗氣呼呼地說?!澳亲D銈兒眠\吧!”
說完,她開始收拾東西:“我要出院了,真的,霧城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要離開這個地方?!?p> “你準(zhǔn)備去哪兒?”袁溪關(guān)切地問。
“還沒定呢,只要離開這里就行,再見了袁溪,下一次見面不知道何年何月了?!?p> “什么?”袁溪吃驚地張大嘴巴,“出去玩兒而已,怎么說得好像訣別似的?!?p> “也許就是呢,你想想,在外面玩得開心,我也許就不回來了,所以,你保重吧?!?p> 她說著背起雙肩包,灑脫地走了出去。
袁溪站在原地發(fā)呆,隱隱覺得這丫頭的反應(yīng)不是很對,可是又沒有別的證劇證明她的反常。不過,她離開了更好,最起碼一時半會兒不會再見到她了,少了一個威脅。
馮小鷗跟李闖來到醫(yī)院外面,她忽然轉(zhuǎn)過身抓住李闖胳膊急急地說:“你回去告訴我哥,飛龍的事一定與袁溪有關(guān),在飛龍到醫(yī)院檢查的時候,袁溪偷偷過去看過檢查結(jié)果,這事千真萬確!我就不回去了,我有要緊的事得去辦,你幫我請個假吧!”
說完大咧咧拍了拍李闖的肩膀,就去路邊攔出租車。
李闖還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你怎么知道這些的?你去哪?我該怎么跟馮隊說?”
馮小鷗沒理他,迅速鉆進了駛過來的一輛出租車?yán)?,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