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劍時的重心不對?！笨丈揭蝗~手持竹枝一板一眼的教導著菊千代的劍術修行。
在空山一葉看來，菊千代的劍術除了怎樣有效砍到人，以及避免自己不被砍到之外，簡直一無是處。
當然，就殺人效果來看，5個當代劍道高手一起上也不是菊千代對手，也許會同歸于盡，但作為對手，當代比賽訓練出的高手必死無疑。以得本為最終目的的劍道比賽，他們的發(fā)力方式在使用真劍時，甚至連草席都斬不斷。
這個時代的劍術可不是用來比賽的，其本質(zhì)是研究如何殺人而不被殺，本著取人性命而來，那些嚴謹?shù)臉嫾茏藙?，以及標準的劍道動作根本不適合這個時代。
尤其是面對圍攻和偷襲時，沒人會等你構好劍勢、一板一眼的送足、出劍，也許還未等你按照標準姿勢拔出刀，便已身首異處了。
區(qū)別最大一點是，當代劍道比賽中規(guī)定了很多不能擊打的部位，以及違規(guī)的擊打方式，而且有明確的擊打力度要求，輕輕劃過對方身體或者軀干，是被視為無效攻擊的。
但使用鋒銳的真劍，只要被鋒刃擦到一下，就是一道長長的傷口，尤其是手臂、雙腿這種嚴重影響靈活和敏捷的部位，一旦受傷，結果可能就是死。
所以空山一葉根本不可能按照當代劍道要求，強制菊千代改變自己三十年的出劍習慣，不說在短短半天內(nèi)很難讓他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提高，甚至會因為出劍時的猶豫丟掉性命。
但在空山一葉這種大師眼中，雖然現(xiàn)代劍道與這個時代的生死實戰(zhàn)格格不入，不過畢竟是經(jīng)過萬千人總結的、千錘百煉的技巧，尤其在一些基礎訓練方面，其系統(tǒng)性和科學性，以這個時代的簡陋，完全不能與之媲美。
“你知道自己的優(yōu)點在哪里嗎？”空山一業(yè)問。菊千代撓了撓頭，囁嚅道：“不怕死？也許吧……”
“你的優(yōu)點是力氣大！”“啊？對對對，我的力氣一向都很大?！?p> 空山一葉道：“你的野太刀長約五尺，但你單手就能輕松揮動；而一般的佩劍只有3尺，重量只有野太刀一半，一般武士還需要雙手持握。這代表你可以有更長的打擊距離和更快的攻擊速度。如果，你雙手持劍用力下劈，在刀筋精準的情況下，可以輕松劈斷對手的劍?！?p> 空山一葉已經(jīng)很久沒有如此大段的說話了，沙啞的聲音顯得很是艱澀，但一種另類的威嚴感撲面而來。
“原來我這么厲害！”菊千代興奮道：“那你看，我能不能勝得過久藏那家伙！”
空山一葉皺了皺眉，喝道：“你以為這是相撲嗎！劍是用刃來殺人的，不是用來砸的，就算你一只手可以提起兩個上泉信綱，但10個你一起上也摸不到他的毫毛便會被殺光！”
菊千代哼了一聲，不服道：“上次我也殺了三個山賊，久藏也沒比我多嘛！”“你是用幾刀殺死山賊的？”“這誰能記得住……”
“殺死第一個人你是偷襲，所以用了兩刀，第一刀劈下了山賊的左臂，第二刀才劈開他的頭；第二個山賊你先是躲避了一下，橫切時被山賊用刀架住，但你力氣大，所以還是砍進了他的腰間，然后你繼續(xù)發(fā)力，幾乎切斷了山賊的身子。第三個，你差點被山賊從背后捅進胸膛，但你俯身趴倒順勢回撩，砍斷了他持刀的手腕，最后回身挺刀刺入他的腹中。我說的對不對?！?p> 空山一葉清晰把當日菊千代殺敵過程描述的清清楚楚。菊千代目瞪口呆，張大嘴巴指著空山一葉顫巍巍的說：“你、你是人是鬼！”
空山一葉沒有理會菊千代，繼續(xù)道：“但久藏和我一樣，每次殺人只用一刀，一擊致命！且全程沒有格擋，只靠步伐、身法閃避，你覺得自己和他相差多少？”
菊千代這次是真的服了，垂頭喪氣道：“那我豈不是武功很差?！笨丈揭蝗~的目的是讓菊千代打消不切實際的幻想，而不是讓他失去自信，尤其是即將面對山賊進攻的情況下。
他搖搖頭道：“你的武功差不假?！本涨Т哪樕质且话?。“但如果真正生死搏斗，除了我與久藏，其他幾位武士都不是你的對手?！?p> “哦？”菊千代的眼睛開始發(fā)亮：“我覺得七郎次那個家伙的大槍也用得很不錯嘛。”空山一葉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無非是想讓空山一葉用詳細專業(yè)的理論肯定他團隊里第三高手的地位。
空山一葉點了點頭道：“不錯，七郎次的大槍的確還算可以，但他和勘兵衛(wèi)一樣，出招太過謹慎，非常容易陷入被動防守的境地，而你這種力大無窮的家伙剛好克制他們這種風格。并不是你的武功比他們高?！?p> “那五郎兵衛(wèi)和林田平八這個討厭的家伙呢？”“五郎兵衛(wèi)雖然我并沒有和他比試過，但可以看得出，武功并不如七郎次。他的敏捷是所有人當中最低的，更善于用計謀獲勝，而不是與人硬拼。至于林田平八，出招過于呆板，顯然沒有經(jīng)歷過很多戰(zhàn)斗?！?p> 在空山一葉這個大師級的劍豪面前，比他境界低上很多的高手，其優(yōu)缺點，往往會被一眼看穿，這在對敵時相當于開了上帝視角一般。
菊千代當然并不清楚這種眼力是如何的逆天，只覺得心中一陣得意：比不過久藏是正常的，他也沒有奢求能夠超越這種經(jīng)年專注劍術修煉的劍客，但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比那幾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正統(tǒng)武士還要厲害，這讓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但空山一葉馬上便潑了一盆冷水：“這只是說在一對一決生死的情況下，把你們放到戰(zhàn)場，勘兵衛(wèi)、七郎次一定是活得最久的，這點甚至超過了久藏。而你菊千代，只懂得猛沖猛打，往往是死得最快的那種人。”
菊千代果然沒有了剛才的囂張態(tài)度，但也毫不在意自己的戰(zhàn)斗方式是否容易送命，堅決的問道：“我該怎樣訓練才能更多的殺人？”
空山一葉認真的說：“勘兵衛(wèi)說晚上山賊必來偷襲，他還沒有預料錯誤的時候，所以你要保持體力殺敵。距天黑還有3個時辰，在這三個時辰當中，我只教你如何用腳步控制住重心和平衡?！?p> “啊？！我還以為你要教我?guī)渍袇柡Φ臍⒄小?p> “閉嘴！”空山一葉低喝道：“按照我說的做！從現(xiàn)在開始，只要敵人進入到你攻擊范圍之內(nèi)，你絕不能大踏步?jīng)_過去，看我的腳步，這個叫送足?！?p> 空山一葉身體沒有一絲晃動，只眨眼間便貼到菊千代面前，在他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又退回到原位，身形直如鬼魅一般輕盈迅捷。
“這個叫開足?！闭f著，依然身形不動，左右閃動幾下，幾次步伐交替一直處于菊千代的視覺盲點，晃得他眼花繚亂，不要說鎖定空山一葉的身體，就連眼睛想要捕捉他的身形都異常困難。
這并非炫耀，而是一個劍客的本能而已。“送足練習一個時辰，開足練習一個時辰，我用竹棒攻你一個時辰，然后結束，休息恢復體力，以待山賊?！笨丈揭蝗~冷漠的說道。
他從未如此盡心盡力的教導過別人，以前指導別人劍術的時候，沒有哪個是連基礎步伐都未練習過的初學者。
這次教導菊千代，其實是早已在心中存在了的念頭，他也一直思索在強敵環(huán)繞的環(huán)境中，教導菊千代應該從什么地方開始。
最終決定先不改變菊千代的錯誤的發(fā)力習慣和破綻百出的招式，而是從步伐開始，這樣既不會耽誤殺敵，又可以讓他增加一些保命的手段。這點上看，空山一葉可以算是盡心盡力，遠比他自己表現(xiàn)出的冷淡態(tài)度要熱切得多。
此后三個時辰，菊千代挨了無數(shù)次竹枝的抽打，但步伐中慢慢也有了一絲劍客的味道。
尤其在最后一個時辰，被抽打怕了他，不知是靈光一閃還是已經(jīng)熟悉了空山一葉的攻擊方式，竟然躲過了兩次即將抽到頭上的竹枝！
不得不說，菊千代這個粗糙的家伙，劍客天賦或者說戰(zhàn)斗天賦，比空山一葉想象中還要強上幾分，頗有些無師自通的味道。雖然他早已過了武功突飛猛進的年紀，但空山一葉可以確定的是，如果給自己3個月時間，絕對能夠讓菊千代改頭換面，成為這個時代的一流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