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大廳,白掌風便笑面盈盈迎上來。
今日的他和往日大有不同,往昔他一身素衣,單調(diào)又不加修飾,今日看來,他一身嶄新青衫,稠色雖單,卻是光亮如絲。外披一層薄紗,輕薄拖尾,腰上系著六道縛絲玉佩。再看那頭上,一支墨綠玉簪將頭發(fā)束在發(fā)冠之中,笑如溪流,讓人如沐春風。
“看來,果真是有些效用”白掌風走到諸葛長風面前,仔細端詳了諸葛長風的面容后,大笑著捋了捋胡須,那神色頗為滿意。
諸葛長風望著眼前的長老,除了心存感恩,更有一種異鄉(xiāng)存知己的激動,他甚至閃過一絲念想,若能同這位長老結(jié)伴一起擺花弄草,一同赴往崖邊研討“天書”,該是怎樣的幸事。
只是,這樣的念想很快就冷卻下來,畢竟地位的懸殊,他哪里敢癡心妄想。
諸葛長風嘴角一咧,莫名搖搖頭。
白掌風不解,斜著眼,逗趣道“難不成對《拂塵經(jīng)》的效用不為滿意?”
“不、不——是師侄自慚形穢而已,師侄福分淺薄,何曾想到會得此眷顧”
“誒——莫要糊弄老人家,我自問清心寡欲于世間,無喜亦無悲,卻不知竟有這樣激動之時?!鞎[晦,生澀得很,讀懂之人屈指可數(shù),故你的出現(xiàn)才著實驚喜。原本打算再過些時日便向掌門告書一封,下山享幾年清閑,當下,竟發(fā)現(xiàn)你這樣的才能,日后我倆談書論經(jīng),也算是有個貼己人,只怕就此下山離去,我當是舍不得了……”
白掌風這樣一說,倒真的讓諸葛長風受寵若驚,他微紅著臉,無處可安的雙手只能趁人不備,撓了撓后腦勺,一個勁的朝白掌風憨笑。
白掌風見狀,似解其意,諒他頗為羞澀,也就主動道“若是不嫌,我白掌風愿與諸葛長風結(jié)為忘年之交,日后以兄弟相稱,我長為兄,你幼為弟可好?”白掌風掀開右袖,露出普通老者不有的強壯。
碩大一只右臂鏗鏗有力的朝諸葛長風伸去,臉上洋溢著爽朗的笑容,誠意滿滿。
方才覺得微微作羞的諸葛長風,此刻,隨著那只碩壯的右臂伸過來,卻陷入了沉思。
本是讓人驚喜,讓旁人羨慕的機緣,怎地突然讓他略覺不安,許是身份的懸殊,或是向來過于安分的保守,他始終覺得不妥,內(nèi)心不明,卻也說道不出。
他抬起眼來,眼前之人面容大方又敞亮,分明真心實意結(jié)義,再看看周圍幾人,分明也是一臉的羨慕與期盼,就如鬼使神差,他的右臂也微微抬起,可終是那一瞬的猶豫,整個右臂僵住了。
“你是在懷疑我的誠意嗎?”白掌風道。
諸葛長風移目望向白掌風,此刻,白掌風收住了方才的笑容,而是一臉認真的看著他。
諸葛長風沒有多想,只是搖了搖頭,就如方才那般,所有行為全憑本能反應(yīng)。
“那、你可愿與我結(jié)義?”白掌風再問。
“諸葛大哥~掌風長老在問你話呢”谷雨急切切的撥了撥諸葛長風的衣袖。
站在一旁的季海川酸溜溜的瞅著不知好歹的諸葛長風,心里妒忌得很“謙虛也是有度的,再強裝下去可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了啊~”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哪里容得下他慢嚼細想,眾人的殷切好似一股潮水,毫無征兆的將他推至前頭。
他心里開始發(fā)慌,肢體似不能自己,那懸而不定的右臂,莫名其妙突然向上一迎,便握住了白掌風的掌心。
白掌風興奮得很,握著諸葛長風的手道“既然你我兄弟二人隨性結(jié)拜,便不必刻板拘禮,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現(xiàn)在,你我二人就到殿外,撮土為香稟告上蒼如何”。
話盡,白掌風不等諸葛長風示意,便欣喜若狂拉著諸葛長風朝殿外走去。
殿外
白掌風將前襟一拋,抱拳跪在地上“黃天在上,厚土為證,我白掌風與諸葛長風志同道合,今日,愿義結(jié)金蘭。白掌風相誓,從今而后,我二人福禍相依,患難相扶,若有異心,有違此言,神魔皆誅”。
語后,白掌風伏地三拜,拜畢,仰面,望向一旁的諸葛長風。
事已至此,諸葛長風也就無暇后顧,他掀襟跪下,含拳微握仰天恭道“我諸葛長風,仰掌風之德行,慕掌風之心性,愿拜其為兄,畢一生敬之、從之,生死不渝,皇天厚土以茲作證,若有違此誓,人神共伐”。
諸葛長風叩首,起身,俯身,再叩首,如此三次之后,才算結(jié)束。
“義弟~”白掌風起身,扶起跪地的諸葛長風。
“時辰倉促,為兄的不曾備有上禮,只是這顆‘扶搖紫菁’,是我取了酸棗仁、合歡皮、遠志等安神寧心之藥,以燈芯草為引,摻和了車前子、澤瀉,有清心熱,引邪出下竅的妙用”白掌風從袖中掏出一個琉璃盒,遞予諸葛長風。
“要說藥理,我自是不敢在司竹圣尊門下班門弄斧,但要說到煉制丹藥,我確敢以功自居。要說這刻丹藥之可貴處,便是取了蜀地罕跡之地水杉嫩芽,在金花茶樹析出的露珠中浸泡九九八十一天,待到發(fā)酵至隱隱酸味,便要撈出,立刻投進西北高粱釀制的沸酒中,過酒三下便要焯出,而后擇了春分、秋分之日晾干。待能指捏成粉,便點了仙毫茶枝,將其炒干,待其盡脆,捏碎成粉,和在東海千年蚌珠珠粉中,加了方才的藥物,便以桐籽油調(diào)勻,成丸,以紫草之色染之,最后,在我的九鼎爐中溫火煉上九九八十一天才算大功告成”白掌風娓娓道來。
若說方才還有猶豫之意,此刻,聽了這番話,當知這顆丹藥來得彌足不易,諸葛長風更是不敢接過。
“若是義弟推遲,當是瞧不起為兄”說著,白掌風將盒子塞在諸葛長風手中。
“這~太過珍貴……”諸葛長風想都不想就將盒子推了回去。
白掌風抵力相阻,訓(xùn)道“方才,你我誓言可是有天地為鑒,你若這般拒絕,難道方才之話只是黃口之言,信口雌黃?”
白掌風收住方才的和藹,微微怒色暈面。
“都是身外之物,何來珍貴一說,若我白掌風一日危在旦夕,我信你定會以身涉險擋在我面前,是與不是?”
“這是自然~”諸葛長風此刻出言倒是爽快。
白掌風突地眉飛色舞,道“像你這般說道,我以有價之物換你舍命之大情大義,當是我賺了才是……”
“……”諸葛長風遲疑了。
“嗨~你的顧慮太多,料想你拿回去也不會服用,不如,就當著我的面將它服下,也好讓我安了心”白掌風說著,便喚了守殿小徒倒了杯清水過來。
“這顆‘扶搖紫菁’不可嚼碎,要整顆服下方顯效用,你就著這杯清水吞下它。你身有‘扶搖紫菁’除邪,心有‘拂塵經(jīng)’解惑,想來,對你定是有所助益”白掌風笑盈盈將清水遞予諸葛長風。
諸葛長風心下感激,若是再是推遲,反倒顯得矯情,索性順了白掌風的情義,就著清水,一咕嚕將紫色的彈丸吞下。
“哈哈~~如此,以后我們兄弟二人便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了……”白掌風喜不自勝接過空杯。
諸葛長風泯唇含笑,也是樂此不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