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幾許(6)
早春雨帶著些許寒氣,瞧著不一會兒,湖面上就升起了淡淡的薄霧,縹緲曼麗,無法捕捉。
官熙沁身旁那位綠衫女子一改之前的沉靜,眉宇間閃過一抹熱切,興致勃勃的說道,“如此美景,對坐閑聊實在無趣,不若對詩作賦,聊以消磨,如何?”
這是官父的四女,官熙清,外祖父是翰林院院士曹德風,生母曹氏也是名震一時的京都才女之一,自幼于書香門第長大,故而她最喜文人的風雅之事。
不愛女戒,偏愛四書五經(jīng),軍事政治,官父時常感嘆,可惜非兒郎。
此言一出,大家紛紛拍手叫好。
在座各位雖學識不及她深厚,但都是京中貴女,琴棋書畫自是不在話下的。
“以什么為題呢?”官熙淑突然開口。
官熙清被問住了,她坐在原地蹙眉思考如何取一個簡單又不失新意的題目。
官熙沁一笑,“何苦廢那神思索取個勞什子題,如今正巧碰上天水,不如就以雨為題吧?!?p> “倒也應(yīng)景?!?p> 大家紛紛稱是,討論由誰開始。
官熙泫看著呆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趙平樂,神色有些輕蔑,她嗤笑道,“我瞧著趙姑娘像是有了主意似的,不如由她開始吧?!?p> 聞言,眾人一頓,神色有些怪異的看向穿著不倫不類的趙平樂,當看到她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污點時,眉心猛地跳了跳。
實在是太突破他們的心里防線了!
在座無論官家女眷還是官熙沁邀來的好友,哪一個不是貴女的典范?
家世雄厚,自幼便由教養(yǎng)姑姑指導(dǎo)禮儀,縱使是身邊伺候的人,也需得姿色過人,品行端正。
何曾,何曾遇見過同趙平樂這般粗鄙不堪的鄉(xiāng)野婦人?
聽到官熙泫的話,眾人腦海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她怕是得罪了官熙泫。
否則,官熙泫怎么會在眾人面前落她的面子呢?
一想到這兒,眾人齊齊沉默,都不愿趟這灘渾水。
江玖抬手整了整衣襟,輕輕呷了一口茶洇了洇嗓子,抬頭看著官熙泫,緩緩道,“五妹未免太好客了些,趙妹妹遠道而來,咱們這些個消遣玩意兒還沒弄明白,怎么好讓她打頭陣呢?”
之前眾人雖嘴上不說,可因為官熙泫一番話,不免對將軍府其他女眷也帶些偏見。
一傳十,十傳百,將軍府的名聲也難免受到影響。待流言像插了翅膀一樣傳遍京都,到那時再挽救,什么都晚了。
沒有人喜歡姊妹親族中爭個你死我活,所以無論在家中兩人如何敵視,都需得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得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江玖一番話中,先解釋了官熙泫之前那句話的意思,扭轉(zhuǎn)了她們對將軍府的看法,又暗暗警告官熙泫,趙平樂是遠道而來的客人,落了她的顏面就是落了官父的臉。最后一句看似在維護趙平樂,實則在譏諷她粗魯愚昧,難登大雅之堂。
一句話,心思各異的人聽進去的意思也各不相同。
不論這句話他們能聽進去多少,至少將軍府這邊的的態(tài)度表明了,也不至于讓他人憑空揣測出其他意思。
官家五女,老大嬌縱卻最懂禮數(shù);老二容顏最甚卻是個性情中人,偏愛江湖傳說;雇主樣樣不拔尖,但深諳大宅中的生存之道,知進退;老四是個小'書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老五脾氣暴躁,卻最精女紅。
官家有五女,五女性情各不同。
官熙沁本正因為官熙泫的話而心頭一驚,又因為一時沒想到說什么而暗暗著急。眼下,一看江玖將局面拉了回來,連忙道,“三妹說的是,趙妹妹遠道而來,哪有讓客人為你打頭陣的理?”
官熙清一笑,接過話頭,“那不如讓我來打個樣吧?”
說完,笑著看向在座眾位。
眾人紛紛點頭。
說了幾個來回,官熙清趁換人的間隙忽然開口,“這樣是否有些過于無趣了些?”
“可是題沒新意?”一人問道。
官熙清搖搖頭,“風、花、雪、月、雨、云,這些自然都是可以寫出新意的,只是……”
她頓了頓,想了半天,還是沒有道出個所以然。
江玖知曉她的意思,雨為常見意象,若只為寫出來,本無難度,但若是想寫出新意,難。
在座皆為女眷,雖然知書識禮,但到底不像官熙清,她們讀書是從來只識書,不解書中意。做的詩只是為了附庸風雅,根本值不得推敲。
但因為這個主題是官熙沁提的,她也不好在眾人面前讓她顏面上過不去,可若是這么湊合著玩下去,她也接受不了,這才有了這么一遭。
“不如,依舊以雨為題,這次改一下規(guī)則,詩作中需含有上一人所做詩句中的意象,不限種類,情物皆可,如何?”
聞言,官熙清拍手叫好,“有趣,有趣?!?p> 隨后,她站起身,站在亭中央,“那這次從何處開始呢?”
在眾人的推脫下,這次還是由官熙清開始,這一次顯然沒有上一次作的快,但因為規(guī)則一改,倒還真是出了不少新作。
一圈輪下來,外面的雨還有噼里啪啦的下著,天色驀地暗了下來。
官熙沁站起身,開口道,“我瞧著這天也不早了,不如……”
還不待她說完,官熙泫突然說到,語氣柔和,目光平淡,仿佛之前他們無甚嫌隙一般。
“不如讓趙姐姐也試一試,也算是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如何?”
官熙沁神色一頓,不甚贊同的看了官熙泫一眼,但因為她的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也無法更改,只能站在原地生悶氣。
趙平樂看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放在她身上,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眾人定睛一看,見她面前一片狼藉,身上滿是糕點碎屑和水漬,手上還捏著塊白云糕,又齊齊別過眼,不忍再看。
趙平樂一副鄉(xiāng)下人的模樣,一邊往嘴里塞東西,一邊說話,“試什么?”
官熙泫耐著性子回答,“作詩。”
趙平樂歪歪頭,一臉期待的盯著官熙泫,“詩是什么?可以吃嗎?好吃嗎?”
赫然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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