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周日。
有人說早起可以改變一個人的精神面貌,進而改變一個人主觀能動性,再進而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我信了,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不到六點鐘就起來了。推開臥室的門,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起晚了,馮奶奶已經(jīng)開始在廚房做飯了,馮林也正在洗漱。
馮林頂著一嘴的牙膏泡沫沖著我笑,“鶯子姐,早!”
“早!”
馮林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完畢了,轉(zhuǎn)身走出洗手間,“鶯子姐,我好了,你去洗吧?!?p> “林子,你不用這么急,我也沒事,等一會兒就行。”
“不急,我一向都這么快的?!?p> 我笑了笑,去洗漱了。當我再走出洗手間的時候,看到馮林開著他臥室的門在背英語單詞,心里有些疑問,遂走近了問道:“林子,你背這個做什么,要考級嗎?”
“呵呵,是的,鶯子姐,我在自修青大的本科,修的是旅游與地理專業(yè)。青城風(fēng)景好,來旅游的人很多,所以我想做個導(dǎo)游,一邊玩一邊賺錢?!?p> “哦,這個做導(dǎo)游需要本科學(xué)歷嗎?”
“不是的,只是青城的導(dǎo)游太多,如果沒有本科學(xué)歷,很難找到工作,所以我參加了成人高考,自修本科,順便把英語好好學(xué)學(xué),聽說給老外當導(dǎo)游,能賺的更多一點?!?p> “哦,挺好的,那你有沒有更長遠的打算?!?p> “呵呵,先邁開第一步再說吧。”
聽著馮林的話,我微微一笑。想到他才是個二十歲的小伙兒,但做的每一步計劃都那么的具體、現(xiàn)實。環(huán)境塑造人,想必馮林一直都是生活艱苦的,所以才會有這么接地氣的打算?;蛟S有一天他會有自己的旅行社,或許有一天他會游遍全球,但那都是未來的事,他要的是實現(xiàn)每一個下一步,而不是向人去炫耀自己的目標是多么的華麗。
“哦,那你趕緊背吧,我不打擾你了?!?p> 我走出了馮林的房間去小區(qū)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清晨的空氣清涼舒暢,碩大的樹冠還氤氳著薄薄的霧氣,偶有清涼的露珠滴落下來,砸到人的脖子上,涼的人渾身一個激靈。
我圍著最大的那棵樹,以仰望的姿勢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不高處有一個蟬蛻,不知怎么就突然來了興致,想夠到它欣賞把玩一下。這個蟬蛻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我伸出一胳膊還差二三十公分,于是跳起來去夠,跳起來后,還差兩三公分……我想我當時一定是大腦短路了,地上那么多的樹枝,只要隨便拿起一枝就夠用了,可我當時就是腦袋一根筋地要再蹦的更高一點,不認輸?shù)匾テ颇鞘O碌膬晒郑麄€過程竟忽略了人的腳掌是往前長這個事實,最后腳尖踢著樹,一下子倒了下來,且四腳朝天……
摔倒這種事之于小孩子常見,之于老人偶見,之于我這樣青春正健的人來說寡見。所以我摔倒后,第一個不是顧及摔了多疼,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站起來,以免被其它人看見,尤其是熟人……
我從四腳朝天的狀態(tài)坐了起來,正打算翻身爬起來,一雙手突然伸在我面前。我心里咯噔一下,臉不自覺的開始紅了,無論這個手的主人是誰,我都不希望我這么尷尬的境遇被人看到。
“我拉你吧?!?p> 我略略看了那人一眼,慶幸好在是個陌生人。我沒有吭聲,也沒有讓她去拉我,而是自己迅速的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盡管尷尬,我還是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你是想要那個蟬蛻嗎?我?guī)湍銐虬??!?p> 呃……如果我的臉,剛才是微紅,那么現(xiàn)在一定是賽過剛蒸熟的蝦,“不用了,謝……謝謝!”
我低著頭,如果沒有地縫可以讓我扎進去,那么我只能趕緊逃開了。我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做的。
“喂,這位姑娘,我夠到了,給你?!?p> 我聽到身后有匆匆跑過來的腳步聲,更是尷尬了,“呃……不用了,我……不要那個東西?!?p> “喂,姑娘,等一等?!?p> 我沒有回頭,只是逃的速度更快了,暗下心想,不就是一個蟬蛻嗎,至于這么攆著給我嗎,今天還真是遇到奇葩了。
“姑娘!”
一個身影嗖的跨到了我前方,害我剎車不及差點撞上,我有些惱火了,這才氣憤的抬起頭,“這位先生,謝謝你,我不需要什么蟬蛻,我要回家了,請你讓一下?!?p> “……”
對面的人有幾秒鐘的沉默,這讓我看清了他的臉,一個很陽光的年輕人,脖子上還搭著毛巾,想必是在這里跑步。
他緩緩伸出手,“這個也不要了嗎?”
我低頭一看,正是我的手機……
“呃……謝謝!”我接過手機,又想找個地縫扎進去了,今天出門應(yīng)該看看黃歷的……我把頭壓得很低,錯開身就要繼續(xù)走。
“姑娘,我們好像見過?!?p> “嗯?”
我仔細地瞄了他一眼,濃黑的眉宇下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但并沒有感覺很熟悉,想來是這個人的搭訕方式吧。呃……如果是的話,那也忒俗了,陳谷子濫調(diào),沒有一點創(chuàng)新。
我剛剛有的一點愧疚又瞬間功能強大地轉(zhuǎn)換為了對他的厭惡,徑自邁開步走開。
“姑娘是不是去過帝豪酒吧?”
轟!
猶如一道閃電滑過頭頂,我驚得豎起了渾身的汗毛!那個酒吧是我最不堪的回憶,偶然被人翻出來,真是又驚又痛。我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望著他,還是看不出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故作鎮(zhèn)定的答道:“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我沒有去過什么酒吧?!?p> “哦哦,我不會認錯的,我是那個酒吧的調(diào)酒師,你想起來了嗎?那天你喝了好多酒,結(jié)完賬走的時候,我看你晃晃悠悠的,又好像經(jīng)歷了很大的打擊,有點不放心,所以讓人幫我看著吧臺,我便追出去了,然后看到你掉進了噴泉池,我正要去撈你,卻不想我們的老板卻先一步撈起了你……”
“噴泉池……”
關(guān)于那一夜我是模糊的,過了段日子在我的努力忘記下便更模糊了,只記得自己掉到了河里,天上還下著雨,我快要被淹死了……現(xiàn)在想來自己真是腦袋缺根筋,那日晴空萬里,哪里來的雨?真是受打擊過了頭,連基本邏輯分析能力都沒有了!如此說來,什么蕭明南的救命之恩也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鞋子都不用濕,伸手拉出來我就是了……可惡的,我還因為這個時不時感到愧疚……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來了?”
“啊……啊?想起來什么?這位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
說完我飛奔著逃了,以免再被追上,那晚無論具體是怎樣的,我都不愿意再提及。
穩(wěn)了穩(wěn)心緒,我回了馮林的家,看到馮林正在做一些試題,本打算悄無聲息的去廚房看看能不能幫上忙,卻還是驚擾了馮林。
“鶯子姐,這么快就回來了?!?p> “哦……我就隨便轉(zhuǎn)了轉(zhuǎn)?!?p> “鶯子姐,你能幫我解釋幾個語法嗎?”
“嗯,當然可以?!?p> 其實我的英語也只是剛剛過了大學(xué)英語六級,好在馮林的問題也不難,沒導(dǎo)致我再繼續(xù)今天的出丑大業(yè)。
簡單的早飯之后,馮林又出去忙活了。我沒有什么事,正打算再幫馮奶奶折紙花,小黃鸝卻突然殺了進來,手里還拉著一個大皮箱,我正目瞪口呆之際,小黃鸝狠狠的抱了我一下。
“鶯子,我決定了,以后跟你混了,我今天就跟你搬到一起?!?p> “???”
聽了小黃鸝的話,我久久不能回神,這家伙做事有點不像地球人,怎么說搬來就搬來,且不說我們之前是不是已經(jīng)好到了穿一條褲子,就只這房子不是我的,好歹也讓我問問房東是不是同意啊……
“小……小黃鸝,之前沒有聽說你要搬過來住???”
“你現(xiàn)在不是聽說了嗎?”
“……那你跟馮林說了嗎?”
“不急,我現(xiàn)在就跟他說。”
“……”
我徹底無語,轉(zhuǎn)頭看到馮奶奶一臉的不悅……
小黃鸝撥了馮林的電話,只說了一句,“馮林,我跟鶯子搬到一起住了,通知你一聲?!?p> ……
不知道那邊是不是有時間回答,我看著小黃鸝徑自說完便掛了電話。
再次望著馮奶奶不悅的神情,我感覺好為難好尷尬,于是把小黃鸝推入了我的臥室,關(guān)上了門。
“小黃鸝,你不可以這么冒失的,我也只是個租客,你要過來住,好歹得房東同意啊!”
“唉,鶯子姐,你想的太多了,我們跟林子那么好,這事還用說嗎?”
呃……我真的不知道我們跟馮林好到什么程度了,反正目前我跟他還是會時不時保持客氣的狀態(tài)。
“那你那邊的房子?”
“那邊房子到期了,房東又來催房租,說話難聽,我跟她吵了一架,搬出來了?!?p> “……”我無言。
看來小黃鸝是真的一時沒有去處了,但我還真不能做主留下她,還得看馮林和馮奶奶的意思。我絞盡腦汁想萬全之策,以我對馮林的了解,他多半會同意小黃鸝留下的,只是這租金小黃鸝還是要給的。倒不是說非得讓小黃鸝給我承擔(dān)一半租金,只是要比原先的租金多出些,如果小黃鸝也在這里吃住,那么她至少要再給馮林每月五百元租金吧。
馮林回來后也正如我所料的那樣,同意小黃鸝入住了,最后也被迫同意每月再多收五百元。盡管如此,我還是看出馮奶奶不太高興,大概老人都不喜歡做事如此神節(jié)奏的年輕人吧。
如此,午飯又和昨天一樣,變成了四個人。這棟房子多了一只小黃鸝本也沒多多少,只是這只黃鸝太聒吵,似乎多了一卡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