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城是S省的經濟政治文化中心,與青城陸路相通而又隔海相望。靈城、陽城、青城三城相連圍成了一個巨大的海灣——青靈灣。
比起青城,靈城的樓更多了,車更擠了,樹更少了!客車頻頻啟動,頻頻剎車,兩個小時的車程生生在聒吵的馬路上“拉伸”成四個小時,人都說靈城是全國聞名的堵城,此時我深信無疑!
客車到站后,車門打開的一瞬間,眾人一涌而下,有的拉起包裹,有的來不及拉起包裹就直接朝廁所沖去。四個小時沒有上廁所讓很多人急紅了眼。這種感覺我是深有體會的,昨日的教訓還縈繞在腦畔,所以盡管手里拿著礦泉水,我還是沒有多喝,如此,我便仿佛是唯一一個慢悠悠拉著皮箱“閑庭信步”的人,呃……如果那腳沒有扭傷,用“閑庭信步”就更合適不過了。
向詩源給我發(fā)了地址,說自己身體不便,就不來接我了,說她老公在公司上班,也不方便接我,也不來接我了,然后是一大堆的客氣話。我不介意是自己過去還是她來接我,既然是讓別人幫忙,自然不能毛病太多。
我出了車站,買了一些水果,然后打了一輛車,十五分鐘后到了她給我的地址,下車后我心里猛地一陣輕松,阿彌陀佛,好歹沒有堵車,否則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鈔票在等待中燃燒!
這里應該是老城區(qū),馬路有些窄,窄窄的馬路,還被路邊停放的私家車占去了一排位置。小區(qū)比馮林的那個小區(qū)還要舊,目測至少有三四十年的樣子。小區(qū)沒有門衛(wèi),院內也應該沒有地下停車場,除了腳下能走的那片路,整個小區(qū)不大的露天面積被汽車塞得滿滿的?;蛟S這是我國老城共同面臨的問題,在最初的城市規(guī)劃和樓房規(guī)劃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國的公民會有這么多的車。到底是規(guī)劃不到位,還是我們富的太突然?這仿佛是一個需要深刻探討但對我尤其是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的問題?
我掰正自己的腦筋,在破舊的小區(qū)里尋找向詩源,筒子樓1號,筒子樓2號,筒子樓……終于到有人叫我,尋聲源望去,看到一個粉紅衣服的女人正趴在四樓的廊臺上向我揮手,雖然一年不見,但我還是一眼便認出了那是向詩源。
我朝她揮了揮手,朝著四樓走去,這里的樓梯似乎每一寸都寫著“年代”兩個字,布滿油污和塵土的水泥臺階已經沒有了棱角,黑藍斑駁相間的鋼管扶手描繪著歲月。我嗅著這里裹著霉味兒的空氣,慢慢的向樓梯上挪步,盡管一只腳不舒服,我卻還是本能的抗拒去扶那扶手。當我奮斗到二樓的時候,看到向詩源正往下走,看著她笨重的身形,我怔住了,她竟然挺了那么大一個肚子……
“鶯子!”向詩源首先開口沖著我甜甜地笑。
“詩源!”我還僵在原地,向詩源又接著往下下了幾個臺階,我適才反應過來,趕緊上了兩步,抓起她的手腕,目光探向她的肚子,訝異的開口:“詩源,你……你?”
“哈哈……鶯子,我要當媽媽了!”
向詩源人如其名,長得嬌小柔弱,性格也溫柔隨和,五官小巧玲瓏,算不上是大美女,但好在精致協(xié)調,此時這個弱小的身板頂了那么大一個肚子,我都怕她重心不穩(wěn)朝前趴去,又或者她那兩只細小的腳腕子根本支撐不了這個大包子似的身體。
“詩源,你怎么不告訴我你懷孕了?真是的。”
向詩源輕輕的拍了拍我的手,“哎呀,我不是要給你個驚喜嗎?”
“還驚喜,差點成了驚嚇!”我負氣地白了她一眼,她卻笑得更盛了,“好了好了,我錯了不成嗎?”
我想扶著向詩源繼續(xù)上樓,所以只能丟了皮箱在二樓,她卻掙開我的手,“不用扶我,沒有那么嬌貴的,你的腳怎么了?”向詩源說著要回頭去拉我的皮箱。
我擋了擋她的手,說“沒事,走路不小心扭了一下,過幾天就好了,不是大問題。你快上樓,不用管我,你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纳先?,我就放心了!?p> “哈,真的沒有那么嬌貴,來我提水果吧?!?p> 拗不過她,我便把水果給她了,其實我這一路拉著個皮箱爬上來,也真是相當?shù)男量?,一只腳走路,真不是滋味,如果這次腳好了,我以后一定會萬分萬分地善待它們!
好不容易上到了四樓,映入眼簾的一排排房門讓人想到上學時的教學樓,出了樓梯右拐,在第二個門前向詩源停了下來,“就是這里了。”
我看到這是一扇木門,木門的邊角還能看出這上面曾經有紅褐色的油漆,而它的左鄰右舍貌似都是具有現(xiàn)代氣息的鋼制防盜門,或許這是一間一直被出租的房子吧,所以房東也懶得安裝什么防盜門,加上能租這個房子的估計財產都有限,所以也不會強烈要求房東去安裝防盜門,只要房租能便宜就好。我不覺得向詩源家里有經濟問題,上大學時,雖然她算不上富婆,但也不至于要靠勤工儉學度日。可是眼下怎么會到這般田地呢?
走進了向詩源的小屋,入眼是一個大約七八平的小客廳,一個三位舊沙發(fā),一臺舊茶幾而已。她急著給我倒水,我一把拉住她,“快坐下吧,我不渴,我看你身量很大了,幾個月了?”
“距離預產期還有25天?!?p> 我從向詩源的臉上看到了幸福和……自豪,對,就是自豪,那種表情是要當媽媽的一種自豪。
我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真不好意思,你都這樣了,我還來給你添麻煩?!?p> 向詩源握住我的手,甜甜的笑,“不麻煩,一點兒都不麻煩!鶯子,我發(fā)現(xiàn)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哪有,竟長年齡了?!?p> “呵呵……別謙虛,你不知道,其實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你,只是你總是沒有時間跟我們這些人在一起,好像你所有的時間都給了那個大帥哥于世杰了。對了,你不是跟他結婚了,這次怎么自己來靈城了?”
我慚愧而又尷尬地低下了頭,“我跟他完了……”
“啊?怎么回事啊?”
我深吸一口氣,從桌子上抽了一張濕巾,擦了擦手,然后拿出一個橘子剝了起來,“不說他了,你呢?你什么時候結的婚,我都不知道。”
“呃……我昨天剛結的婚?!?p> 我一把沒抓穩(wěn),橘子差點掉到地上,抬頭訝異地望著她,“昨天?”
向詩源有些不好意思,說:“孩子不是要出生了嗎?不領結婚證的話,孩子戶口不好辦。”
“呃……我是奇怪你們怎么才結婚。”
向詩源沖著我訕訕地笑:“這不是我老公忙嗎?!?p> “忙?!”
我望著面前這個溫柔的死心眼的向詩源,懷疑她到底是傻還是心胸寬廣,還是另有苦衷,竟然忍到孩子都快出生了才登記結婚!
我把那個橘子剝光了皮,塞到向詩源的手里,“來多吃點水果。”
向詩源接過橘子分了我一半,然后吃了起來,我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這是個一室一廳的房子,確切說是一室,中間隔開了,靠窗的作為臥室,靠門的作為客廳,只是我沒有看到廚房和廁所!墻上也是空空的,只在靠門的位置有個固定在墻上的置物架,我想在這個屋子里找到他們的照片,看一看這個忙的沒空結婚的向詩源的夫婿。
向詩源看到我在打量這個房間,連忙介紹:“啊,這個房子是待拆遷的老房子,是我們租的,這個房子南北通透挺好的,只是室內沒有廁所和廚房,不太方便,出門左拐頭兒上是公用洗手間,右拐頭上是公用廚房。”
“哦,你們拍婚紗照了嗎?沒有看到你們的照片呢?”
向詩源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沒有拍,那些東西都沒有用,我們要攢著錢給孩子用。”
“呃……”
我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選擇,每種選擇也都有該種選擇對應的生活方式,日子是自己過的,旁人無需評點太多。
我總以為我跟向詩源的關系尚可,現(xiàn)在細想,自己對她的關心的確太少了,只知道她在靈城找個了不錯的工作,推掉了我結婚時給她發(fā)的請?zhí)?,現(xiàn)在算算距離上一次聯(lián)系居然快半年了,時間怎么可以在不知不覺中過這么快!就像她說的,我的大學時間幾乎都被于世杰占去了,所以周圍的同學關系都淡的像水,畢業(yè)后又忙著結婚找工作,更是沒能與她們聯(lián)系?,F(xiàn)在突然殺上門來,求她們收留,的確很不合適,我越發(fā)的覺得自己冒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