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意是讓你那小丫鬟給你處理,但剛才她給你去衣的時候,好像……笨手笨腳的。所以我想問問你的意思?!?p> 因為治傷需要把衣物褪掉,時彥這是在忌諱一個姑娘家的感受。
雖然疼的神志不清,但時彥話里的兩個重要信息還是讓向芷遙給捕捉到了。
第一,她現(xiàn)在是裹著消毒布的半手術狀態(tài)。
第二,果丁在時彥這里。
顯然,第二點是向芷遙更為關注的。
“她沒事吧?我看她后腦好像出血了?!?p> 她一臉擔心緊張的樣子,讓時彥十分無語?!八玫暮?,擔心你自己吧。”
向芷遙松了口氣,臉埋進枕頭里,嘟嘟囔囔的回答時彥之前的問題,“我聽說,有的醫(yī)者為了救人,甚至需要將頭顱切開……救命的事情,沒什么可避諱的?!?p> 讓果丁來是不可能的。向芷遙跟果丁同住了三個月,很清楚那小丫頭的動手能力——能把女紅做成抽象派藝術。向芷遙可沒膽量讓自己成為果丁的第一個外科試驗品。
不知道如果是楚漣兒會如何選擇,反正她是未來時代的靈魂,認知中的醫(yī)生都是能把內臟掏出來再裝進去的,又怎會忌諱讓醫(yī)生看她體外的一塊皮——而且還是血肉模糊,看起來影響心情的。
雖說向芷遙的思想是開放的,但對一個成年男性直言讓他來做外科清創(chuàng),還是感到非常羞恥,說完就把臉埋進臂彎里,不敢看時彥的臉。
時彥大約是感受到她的心理活動,也不再跟她說話,只取了小刀在火上消毒,然后手法嫻熟的剪開她的衣物。
這個時候向芷遙身體里的麻藥正在發(fā)揮作用,可以說是把疼痛感降低到了不足三成,但過程中還是疼的死去活來。
后來回憶起來,這痛感也就比生孩子弱那么一丟丟。
……
平寧府后院。醫(yī)圣將人帶走后,王府的人驚疑不定近的杵了半天,才漸漸找回魂兒來。許萍推了推吳茉茉,“怎么辦啊,事兒會傳到王爺那里去?!?p> “不會?!绷鵁熓菐兹酥凶铈?zhèn)定的,輕聲道,“她是王爺從前的妻子,他們避嫌還來不及?!?p> 這……倒也是。
幾人終于松了口氣,吳茉茉又看了眼泛著紫色的手腕經(jīng)絡,咬牙切齒的道,“才拿到休書,就去勾引醫(yī)圣,真是下賤的沒有底線?!?p> 要回平寧府內的宮殿群,需穿過一條狹長的林蔭小徑。幾位夫人原本都放下心來,準備返回商議吳茉茉中毒的事,卻萬萬沒有想到,在小道的出口處望見了云長歆。
一時間,張張絕色面容上浮現(xiàn)出驚慌,匆忙的給他行禮,一個個低著頭,掩藏住眼中的恐慌。
云長歆身穿暗紅騎裝,有幾分英姿颯爽的意味。幽冷的目光掃過幾個女人,“本王以前竟不知道,后院除了那幾棵枯樹,還有能吸引人的地方。能讓諸位愛妃約在一起去賞玩?!?p> 語氣平緩,可誰不知道其中藏著危險。
他出現(xiàn)在這里并非巧合。身后站的小丫鬟雖然唯唯諾諾低垂著頭,但眾姬妾還是能認出那是誰的丫鬟。
恐怕洗衣房的事,他已經(jīng)知道了……只盼望那丫鬟離去的早,不清楚后院的事。這樣她們還有瞞天過海的機會。
曾無比確認楚漣兒失寵的眾位姨娘,此刻心里又忐忑不安起來。云長歆見她們噤若寒蟬的樣子,想到她們平日里裝乖賣笑,心中不禁生出厭惡,聲音更冷了幾分,“楚漣兒在什么地方?!”
就算沒被指有罪,單聽到云長歆嚴厲的聲音,足以讓她們嚇得腿軟發(fā)抖,更何況她們是心虛的,遂撲通撲通跪下去一片。
“回王爺,我們幾個本在逛花園,突然想起幾匹湘繡的綢子在洗衣房,怕不懂事的丫鬟弄壞了,就想過去叮囑幾句,沒想到遇上漣兒姐姐,就跟她寒暄了幾句……”
“我問你她人在什么地方!”
燥怒的語氣打斷了吳茉茉即興而發(fā)的謊言,并讓她身子哆嗦了一下?!搬t(yī)圣,醫(yī)圣來過,帶她離開了。”吳茉茉的聲音連同她整個人都顫抖的厲害。
云長歆眉頭擰緊,實在懶得聽那女人放屁,腳步停在許萍面前,“她說的,都是真的?”
除了最后一句,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全是假的。
許萍抬頭瞄了云長歆一眼,她的膽子也只夠她看他一眼,之后迅速垂下頭,下意識的目光移向吳茉茉……她知道,這謊若是撒了,絕對圓不回來。
“我問你話呢,你看她做什么?!”
一點點小動作都一覽無余,許萍匆忙道,“回王爺,茉茉所言千真萬確。”
時彥?
云長歆大手猛然緊握成拳,他當然能判斷出這些女人所言那些為真,哪些為假,事實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基本能猜出來。
“很好。你們可以滾了,一個月內不要讓我見到你們?!?p> 這是禁足一個月的意思。
眾姬妾錯愕的抬頭,有人想求情討?zhàn)?,但云長歆沒有給她們開口的機會。
“滾?!?p> 冰冷殘酷聲音像是從地獄中傳出來,幾個女人身體顫抖,反應慢了一秒才從地上爬起來,慌亂失態(tài)的逃離,竟連一句“妾身告退”都忘了講。
小徑上只剩下他和身后的小丫鬟,冷風卷落幾片干枯的樹葉,打著旋鋪在零落的石子路上,半晌,云長歆忽然砰的一拳砸在石墻上。
“王爺……”小丫鬟聲音打顫,卻透著濃重的擔憂。
“沒事,她會自己回來的?!边@話更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云長歆長長呼了口氣,將手掩于袖口內,神色恢復淡漠,回身問那丫鬟,“你一直跟在她身邊,離京后這段時間,你怎么看?”
“奴婢無能,看不出……”
“但說無妨。”
小丫鬟知道不說不行了,咬了咬唇,硬著頭皮道,“像變了一個人?!?p> 這句話他其實聽過無數(shù)遍,曾經(jīng)連他自己都是這種判斷。但是在他自我否定過后,他更期待能再次推翻自己。
“即便最近十日……她也一直像變了個人,從未有恢復的跡象?”
他也察覺到自己語氣里摻了不應有的期許,微微皺眉。